第28章(第2/3页)

“放心,不会的。此事只你我,及替我上侍神庙的那人知,连叶冉与飞星都不清楚。”

李恪昭倏地收回手,起身就走。

他不会让人将她当妖邪烧了。可他若再不走,只怕反要被她“点燃”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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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血缘传承,上辈子的岁行云该算“侍神庙一脉”后裔。

可那时岁氏早已在亡国之祸中被人灭族,连侍神庙都只剩断壁残垣。

从那场滔天惨祸中侥幸逃脱的岁氏族人寥寥无几,她母亲是其中一名幸存者,而她则在平凡市井中与母亲兄长相守长大,与寻常人并无两样。

对于自家先祖的事,她也只零碎从母亲口中听过些,半信半疑听得如过耳东风,从没记全乎。

所以,她对自家先祖的了解并不比李恪昭多多少。

但她根本不信那“命定姻缘”之说。

她记得上辈子曾听母亲提过,侍神庙先祖所侍并非“桃花神”,压根儿管不着世间姻缘事。

直到回了房中躺下,岁行云依然没想明白,当今那位神巫究竟想借她玩什么把戏。

按族中规矩,山下世俗岁氏除族长外,谁也不能擅自接近侍神庙。

当初既让她复生在世俗岁氏十三姑娘身上,显而易见是神巫无意与她相见,按常理推断,这就是不打算过问她的事。

可为何又对李恪昭的人抖落她底细?

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秘密,就怕被人当做妖邪拖去烧了。这不靠谱的祖宗倒好,半点不顾她死活!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虽说李恪昭今夜看起来似无对她恐惧、忌惮的迹象,可人性无外如此,当事情含糊不明时,人们通常能平和以待,可若丁是丁卯是卯讲开了,有时人的想法就会不同。

天知道李恪昭听了她续命复生的秘密后,会不会在毛骨悚然之下对她做出可怕处置。

到底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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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岁行云顶着乌青眼圈进西院,下午在书房时也不敢直视李恪昭的正脸。

好在李恪昭当真信守诺言,半句未再提那夜之事,一切如常。

如此一连数日,她渐渐从最初的混乱冲击中缓过来,精气神回笼,脑子也好使多了。

斟酌再三,她仍觉该循序渐进。

若一下竹筒倒豆子全说完,而李恪昭震惊之下将她当个怪物看待,那她可就没退路了。

出于稳妥起见,需得给李恪昭个适应与接受的缓冲过程才行。

三月初五的午后,岁行云照例在书房认字读书,叶冉与飞星先后进来,向李恪昭回禀各项事务的进展。

当叶冉说起西院众人数月来训练成效无明显进益时,飞星笑着向窗边的岁行云努努嘴。

“我瞧着这事她有一半责任。前几日好似会动的人偶皮囊,做什么事都没魂儿,大家总看着她那恹恹无神的模样,可不就沾染了几分怠惰丧气么?”

叶冉摸着下巴嘿嘿笑:“有道理。”

岁行云本在专心写字,只是挂着耳听几句,到最后才明白这是在往自己头上扣黑锅。

她搁笔抬头冷笑:“我敢打赌,前几年到这时节,他们定也有同样的问题。对不?”

叶冉闻言一凛,收了笑闹神色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淡垂眼帘:“嗯,我说的。”

心知他这是在为自己打圆场补漏,岁行云心中一暖,丢开顾虑起身走过去,跽坐在他的大桌案前。

“春困秋乏,这是天道规律,寻常人很难抗衡,”她认真环视三人,见都在正色聆听,便接着道,“这事我上月底就在琢磨,若说得不合时宜,你们就权当没听见,成不成?”

李恪昭神情无波无澜,颔首道:“讲。”

“西院伙伴们均为奴籍,无缘受书本教化,生来只懂依令行事,并无信念可言。而想在短时内使整队人训练进益大增,要务之一恰是‘强化信念、提振士气’,”岁行云看了看叶冉,坦诚道,“叶大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这事你当真从未留意过。”

当今世道,出身阶层几乎是伴随每个人一生的烙印,很多人并未察觉自己受这件事的影响有多深重。

叶冉乃缙国王前卫出身,用脚趾头想都知是贵族之后。

虽他为人稳重爽朗,从无轻辱于人的骄横恶习,但以他的出身,根本不会想到,西院一众奴籍者其实与常人无异,也是会有各自心情与感受的。

这倒怪不着叶冉什么。

毕竟在他的出身能接触到的观念认知中,除非主人抬爱的特例,大部分奴籍者甚至不能算“人”,只是主人名下之物。

主人发话,你们要习武,要练军阵,要成为关键时刻保卫主人的利刃,所以你们听我号令去练即可。

这就是叶冉在西院练兵的主旨思路,也是西院练了数年,成效却不如预期的根源之一。

岁行云这番剖析可谓鞭辟入里,李恪昭与叶冉听完后,各自低眉垂眸,两人都似有所触动。

叶冉以舌抵腮反思片刻,虚心请教:“那,你所言‘强化信念、提振士气’,需我如何为之?”

“还记得你说我鼓动小大夫造反那回么?”岁行云轻舐下唇,又道,“那时我就说了,人活着,是需要有希望、有盼头的。你得给他们这个。”

“赏赐金银?”叶冉想出一个激励之法。

“他们连西院门都不得出,抱着金山银山有何用?”岁行云摇头,笃定道,“此事当分两步走。第一,若在规定时限内能达到训练目标者,公子赐他们姓氏作为奖励。第二,明令,若将来护主有功,除奴籍,生者有赏、亡者厚葬。”

被当人看,这才是他们目前最隐秘、也最真切的渴求。

李恪昭看看若有所思的叶冉,对岁行云道:“你今日的字认完了?”

“是,公子。”岁行云赶忙答。

他从旁取来一册书简地给她:“回去看看这个。若有不识得的字,明日来问。”

“是。”岁行云接过,起身整理衣摆。

李恪昭又道:“飞星,你也出去。”

于是岁行云与飞星双双执了辞礼,一同出了书房。

两人慢吞吞经过窗前,飞星不住扼腕,对岁行云嘀咕道:“若公子与叶冉当真采纳了你的建议,连我都想进西院受训了。”

可惜他自七岁起就被李恪昭送去经由名师指点,如今是断无机会进西院的。

岁行云嫌弃地看看他又生青色胡茬的脸,啧了两声,坏笑着逗他:“你不就想要个姓氏么?这简单,我指条明路给你。”

飞星猛地止步,双眼倏然灿亮:“求指教!”

“往后别蓄大胡子了,你都不知你这长相有多适合‘嘤嘤嘤’!”岁行云轻眨眼尾,轻抬下颌,冲他飞个调侃媚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