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帝寿宴由贤妃用心张罗了一番,当晚,朝中大臣带着各自的女眷来赴宴,这种日子,后宫妃嫔们也自然精心打扮,场面好不热闹。

只是贤妃又把荣王妃请了来,就坐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而慕长安作为一个小小的贵人,远得快看不清皇帝的脸了。实际上从那日皇帝忽然发作之后,两人这几日再也未见过面,或者说是皇帝自己赌气,就因为她让小婵泡的不是龙井茶。

皇帝生辰,慕长安自然准备了礼物,与其他两位贵人合送了一副唐寅真迹,这可是花了她好多银子的,商量了下由三人之中最年长的那位去送。

等百官献礼完毕,该是宫妃们献,只不过皇帝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整晚未露笑容。慕长安则是乖乖坐着吃东西。

妃嫔们献礼自然都是挖空了个心思,有的是贵,有的文雅,有的则十分贴心,云嫔居然送了亲手绣的百子千孙图,皇帝至今无后,送这个倒是妥当,就是皇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了。

心里这么想着,慕长安感觉皇帝的眼神往她这看了一眼,可等自己看向他的时候,皇帝视线放在别处。难道是她错觉?

大殿中央,荣王妃献了一曲为皇帝做寿,她今日来带了亲妹来,姐妹双姝,长得竟然如此相像。荣王妃的妹妹身着舞裙,随着她姐姐的琴音翩然起舞,皇帝的眼神很自然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食色性也。

她瞥了一样皇帝,没想到皇帝突然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她。觥筹交错之中,慕长安一瞬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方才定也不是她的错觉,皇帝在看她。这样的眼神不冷也不热,没了当日的愤怒,也看不到任何思念的意味。

慌张地将视线移开,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管好自己的眼睛,管好自己的眼睛。

再也不敢往皇帝那处瞧去,只自顾自地吃着。荣妃的妹妹大胆献艺,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到时候在开春的选秀之上,贵女们怕是多了一位竞争对手。在她们看来,自己前途无可限量,可是在慕长安看来,比起要与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更想要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男人,他不会看别的女子,即使他看了,自己也能掐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掰过来。

她想与自己的夫君一同去江南游玩,一同走在热闹的街市上,他可以没有出息,考不□□名,一事无成,她都无所谓,只要他能一直陪着自己。

进宫前的自己并不会想这些,可是眼下她已经快十八了,在她对自己的未来有那样一个大致的期许的时候,却已如笼中之鸟,无能为力。

寿宴很晚才散去,慕长安撇下了奴才们,踏着月色又独自绕来了到德丰殿,不知为何,在此处她能寻到片刻的心安,心中那蠢蠢欲动的念头暂时没有将她堵得那么苦闷。

她踏入德丰殿的大门,小海抱着哈巴狗在秋千上轻轻晃荡,见到她来,一下从秋千上站起,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你来啦?”

他整个人鲜活起来,就是这样的眼神,她一直想要的眼神,没有一丝的寒意,没有猜忌,没有指责,没有算计,眼里满满都是她的样子。

他为她做了西湖醋鱼池,不知他是从哪弄来的鱼,酸甜好吃,她吃了整整一碗饭。边吃边讲给他听宴会上的情形,皇帝收到的寿礼堆积如山,各个名贵稀有,但一时间也说不出哪是最好的。

“你说,咱们这位皇帝,在这后宫之中,最爱的是哪位娘娘?”小海问道。

“反正不是谨贵人。”慕长安道,该是贵妃吧,贵妃最美,先前为了贵妃皇帝还欺负她呢。

“我觉得啊,皇上今日宿在哪位娘娘那,他就最爱谁。”

有道理,今日是皇帝的寿辰,自然要与最心爱之人在一起。

两人抱着狗坐在长廊上,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慕长安很快便觉得方才那莫名其妙的情绪一扫而空,与小海说话每每都被逗得开怀,即使他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十分有趣。

快到子时她才离开了德丰殿,踩着月色回了自己的芳华轩。院子里静悄悄的,奴才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慕长安带着点疑心走进自己的寝宫。

“又去散步了?”

皇帝怎么来了?怪不得门外无人,奴才跪了一屋子,各个吓得不轻,像是皇帝立马要砍了他们的头一般。

“你每日独自出去散步,这些奴才留着也无用,倒不如杀了。”皇帝又莫名其妙地发怒。

慕长安低着头噤若寒蝉,明明他在寿宴上心情不错的,她也没惹他啊。

“都滚出去。”皇帝瞥了一眼奴才们,发号施令。

站在墙角边的福德立马带着他们离开。慕长安也预备退出去。

“你去哪里?还去德丰殿?”冰冷的声音叫住了她。“跪下!”

慕长安不敢违抗,双膝跪下,裙摆铺了一圈,纤细的手腕撑在地面上。“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你错在何处?”皇帝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又站到她面前问道。

“皇上爱喝的是龙井,臣妾却记成了普洱。”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压根就不再怕他,多么小心眼的男人啊,为着还要发这么大的火。

“你怎会记成普洱?”他问。

“是、”不,她若是说从贵妃那听得,那不是将贵妃也牵连了吗。

“记性差。”她转口闷声道。

“你跪着吧,不跪到天亮不许起来。”皇帝一副恨不得踹她一脚的模样。

慕长安的火气也一下子冒起来,简直是暴君,暴君中的极品!不就是记错一件小事,竟然罚她这么重?不过也是,暴君之所以为暴君是因为残虐无度!

敢怒不敢言,寒冬子夜,地上冰凉得很,两人相对无言,室内寂静无声。人家过寿辰都开开心心的,既然皇帝这么不待见她,见到她就生气又何必过来?

慕长安想着想着就打瞌睡,好几次差点歪过去,清醒之后又乖乖端正跪好了,抬头偷偷瞄了一样皇帝,他背对着他坐在圆桌旁的木椅上独自生闷气。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安困意又上来。

“你哪来那么多印章?”寂静中皇帝的声音将她的困意再一次赶走。

慕长安抬头,发现皇帝正站在她的梳妆台前,看着她祖父送她的那盒子印章。皇帝捏起那枚她最爱的兔子形状印章,看了看底下的字,念出声“宝林?还有人将自己的小字刻成印章的?”

“这些都是我祖父生前刻的,臣妾哪有闲情弄那些?”慕长安闷闷道。

只见皇帝手一顿,那枚水晶兔子印章掉落下来,慕长安顿时扑过去企图接住,皇帝先她一步用双手捧住,一脸难以置信地问“这一盒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