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贵妃被关禁足于自己宫内,与德妃娘娘当日的情形一般无二。慕长安始终不信她与荣王私会之事,其实只要对比笔迹便可洗清冤屈,无奈贵妃并不会写字,这也是在宋妍算计之内。

此事牵扯到了朝廷上的党派之争,原先是新贵一派独大,旧臣一派已经被打压到自请离京,甚至辞官这般田地。

贵妃的事让旧臣看到了些许希望,紧盯着不久之后的选秀,等皇帝出巡归来宫内便开始着手准备。

慕长安隐约开始察觉,皇帝其实不像是传闻中那般残虐地报复原先的太子一党。他是杀了很多人,可也留下来一些有才干的老臣,比如宋妍的伯父和父亲,虽说这一家子是墙头草,但也帮着皇帝分忧不少。不止宋家男儿,宋妍她自己就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记得当日皇帝曾失言对她说许家做了不可饶恕之事。慕长安在写给母亲的家书里随口问了一声。

没想到因此知晓了不少宫里往事。皇帝的外祖王家多年前被判满门抄斩,生母尹贵妃是畏罪自尽的,自此之后先皇就冷落了还是皇子的皇帝。而王家的覆灭似乎又与许家又诸多牵扯。

母亲在信中叮嘱她千万不要在皇帝面前问起这些事。

其实慕长安自己也知道,皇帝有心结,对于先帝,对于前太子,对于她的祖父,对于许家。

过去的种种养成了他这般阴晴不定,暴虐残忍的性子。

可有时候他又很温柔,抱着她让她讲述小时候的事情,问她喜爱吃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她不禁想若是他也能在先帝的疼爱下长大,定也是个如同荣王一般的谦谦君子。

“娘娘,福德公公来了,说是皇帝找您过去。”

青鸾进来禀告,慕长安正撑着脑袋发呆了呢。今日是太后的忌辰,他找她做什么?

“娘娘,皇上有些喝醉了,请您前去照看一番。”福德进门来,行了一礼,看着有些着急。

“皇帝喝醉了请宫女前去照看呗。”请她做什么,他喝醉了,她还能做什么??

“皇上指名要见娘娘您啊。”福德道。

每年的太后忌辰,皇帝总是独自一个人过,今年也不知她倒了什么霉了?

才到皇帝寝宫门口,她便能闻到一股子酒味,果然好多酒罐子在地上七零八落的。皇帝没喝醉之时已经叫人不寒而栗,如今喝醉了,那她也应付不来,刚想掉头出去,大门已经被外头的人关上了。

这群胆小怕事的狗奴才!

她只能强撑着往里头走,找了一圈,在专门造了沐浴池子的房间里找到了皇帝。他是会享受的君王,池子里满是温泉水,底下可以加热,人坐在其中不会冷也不会太热。池子是由白玉砌成,皇帝怔怔靠着玉壁坐着,浑身湿透,一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之上,若有所思。

若是平时还好些,今日是太后的忌辰,她亦不太敢靠近。

“你说朕是个好君主吗?”背对着她的皇帝忽然问。

好君主???难道他还纠结着她那一句暴君不放???

听见水声,皇帝撑着手臂从浴池中起身。慕长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皇帝浑身湿透,衣服上、发上都往下滴着水朱,他赤着足走出来。

“朕这一生从未听过一句发自内心赞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那个仁慈的哥哥上位会是的天下太平的景象。可是仁义不等于治国之才,边境邦国虎视眈眈,因为先皇的仁政,朝廷内外贪污腐败久久不治,重文轻武,男儿少有报国之心,边境守卫松懈。如果是他上位,这些问题只会日渐严重,无法根治直至亡国。旧臣不服气,新贵又忙着自家的利益,嫌少有人能明白朕的苦心。慕长安,你说该如何?”

他就站在那在不远处说了这番话,眼神如同恶狼一般盯着她。

“。。。臣妾就是个小女子,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慕长安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普通女子,你是太傅的孙女。若是太傅还活着,朕这一番话也是要对着他说的。看他如何对答。”

她祖父这是造了什么孽,人死了还要被皇帝三番四次地念叨。她的祖父一生都为国为民,但晚年也时常在她面前感叹自己把太子教成了一位谦谦君子而非运筹帷幄的帝王。

“朕一直以为太傅是这天底下唯一能理解朕的,但是他却骂朕暴君。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朕以为至少有人能理解。”

他还在往前走,步步紧逼。正当慕长安想转身跑开之际,皇帝忽得摔倒在地上。

这??????要是这就摔死了明天她也要被处死吧????小心翼翼地蹲过去,戳了戳皇帝的脸颊。“皇上您还好吗?”

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皇帝点了点头,“朕喝醉了。”

喝醉了???

慕长安将人扶坐起来,衣衫不整地,胸膛大片露了出来。

她看了看四周,有一套白色的干净衣裳,这样的天气他穿着湿衣服不好吧。

要是他生病了,她就去不了江南了。“来,起来臣妾为您更衣!”慕长安眯着眼睛去脱他身上的衣服。

废了好大劲的才为他换好衣裳,而后将人牵起来,任由他搂着她的肩膀跌跌撞撞上了床榻。

要命!伺候醉酒的换地比在床上伺候他还累!

皇帝喝得实在是醉了,躺到了床榻之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慕长安小心地凑过去,皇帝的手臂遮着眼睛,眼角处竟然湿湿的。这怎么还哭起来了???看来,祖父最后对他的那番言语,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个心结,否则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

在慕长安心里,皇帝就是一头狮子,永远都不会有脆弱的时候。可是今夜,却又有些不一样了。喝醉了的他看着有些让人心生怜爱。

“其实,祖父也不是那么欣赏前太子。”她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心地开口,而后停顿了一会,看皇帝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说“祖父有次与我说,前太子过于仁慈,并非帝王之最佳人选。他还说,这是人的本性,他也无法纠正。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反正他百年之后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他去吧。”

横躺在床上的皇帝没有反应,有些像是睡着了。

慕长安也干脆上了床躺在他身边,“其实皇上不必过于在乎我家那老头子怎么说,他虽受天下读书人敬仰,但也非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比如以前有一次,大哥趁着我睡觉的时候用笔在我脸上画了个大花猫。恰巧我二哥经过,大哥便将笔往他手里一塞跑了。大家都以为是二哥所为。我祖父就狠狠打了二哥的手板。后来有长廊里洒扫的下人说出了实情,大家才知道我二哥是被冤枉的。但是祖父好面子,只是又打了大哥一顿手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