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尤旋都不知道穆庭蔚是怎么一本正经跟她说, 自己可以带两个的。

她只知道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有点烫。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也不知该怎么拒绝,便硬着头皮跟他们父子俩出去。

刚在院子里站稳脚跟,尤旋还没反应过来, 便感觉有结实的臂膀环过她的腰际, 随之脚下一轻,如清风掠过,最后在屋顶上稳稳站立。

穆庭蔚要收手的时候,尤旋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眼睛闭着,抱他胳膊的双手格外有力, 甚至攥住了他的衣襟。

她是,真的很怕高!

穆庭蔚神色微滞,被她抱着的那条手臂紧贴她娇软的身躯,搁着薄衫似乎能感觉到女子的体温, 和她因为受惊而显得凌乱的心跳。

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你,”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和气息尽量保持平稳, “你慢慢睁眼, 屋顶没那么高,别怕。”

溶溶月光下, 娇俏的女子睫毛轻颤, 好半晌才克服恐惧缓缓睁开眼眸。她一双杏眼此时水汪汪的, 好似一涌清泉, 精致的脸蛋儿上惊魂未定,看起来呆呆的,有几分别样的娇憨。

两人离得近,她又紧抓他的手臂不放,穆庭蔚有片刻的失神,好半晌他才轻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尤旋目光落在远处,因为站得高,整个尤家乃至附近好多人家都清晰可见。

屋顶确实没她想象中那么高,但因为是倾斜着的,尤旋总觉得自己站不稳,仿佛一松手就会被一阵风给吹下去。

可她若不松手……

尤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穆庭蔚整条胳膊紧紧搂在了怀里。

尤旋:“……”

她愣了几息,惊得赶紧松手:“失,失礼了。”

穆庭蔚手臂上还带着她的体温,被她松开后有凉风扫过,他敛眉:“无碍。”

元宵被穆庭蔚抱在怀里,看着尤旋开口:“娘亲,你是大人,怎么比我胆子还小。我都不怕的!”

他拍拍胸脯,抬着下巴,一下子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元宵一说话,穆庭蔚和尤旋之间尴尬的气氛缓和不少。

尤旋笑:“是啊,你胆子大,娘亲还等着你快快长大,保护我呢。”

元宵很认真地点头:“嗯,我一会儿就长大了,娘亲你再等等。”

尤旋哭笑不得,“好,娘亲再等等。”

她站在那儿双腿发软,此时又不好再去扶穆庭蔚,尤旋小心翼翼后退两步,在屋脊上缓缓坐下,终于觉得安心了一点。

“娘亲,我们还没有飞来飞去呢。”元宵挥舞着小手,像翅膀一样,想让尤旋起来。

“娘亲不去了,你们去玩儿。”她好容易稳住的心神,可不愿再心惊肉跳一次。

这次元宵也知道娘亲害怕了,只能拉着穆庭蔚让他带自己飞来飞去。

父子俩走了之后,尤旋愣愣地坐在那儿,倏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不让穆庭蔚先把她送下去?

她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再低头瞧一眼房顶底下的院子,默默抱紧了自己,尽量往天上看。

今晚的月儿并不是圆的,但很亮,皓月挥洒而下,给这天地间拢了一层烟纱。

尤旋也是现在才完完全全的肯定,自己居然真的在北陆,以前她只在书上看过,却从未去过的那个北陆。

如今仔细想想,大霖不论是民风习俗,还是衣食住行,似乎都跟游记中关于北陆的描述相差无几。

若非梦里那本书误导了她,她会不会早就有机会回去了呢?

不过说到那本书,尤旋也是有些迷茫的。

或者,整个大霖包括大越,所有人都是活在书里的。只不过,她梦里只看了秦延生、柳从依和尤旋的那部分。

可能在另外她没看过的那部分书里,也记录了大越清平公主的结局——摔死的。

不过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这个清平公主成了尤旋,变得跟书上不一样了。

这种事情说来玄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日后见了阿爹阿娘,说给他们听,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

大越的星空,和如今自己头顶上的这一片,是不是一样的?

父皇母后,还有皇兄,他们此时会做些什么呢?

清风送来一片树叶,落在尤旋脚边。她随手捡了起来,擦拭干净后放在唇边吹出悠扬的旋律。

不远处穆庭蔚正带着元宵玩儿的开心,听到乐声他下意识回头,便瞧见了月下于屋脊上抱膝而坐的女子。

她背着月光,鬓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那张脸娇俏,却不是令人一眼望去会觉得惊艳的长相。

但举手投足间那无法言喻的气度,又为她增添了几分不染纤尘之美,使得她整个人格外的瞩目,耀眼。

比尤氏美的姑娘穆庭蔚见过,醉醺醺的眯眼笑时桃花眼里含着媚,像个妖精。是一张所有男子见了都会心动的容颜,身份也贵重,但言行举止却很粗鲁,嗜酒如命,更是毫无女儿家的矜持与柔婉。

想到那位清平公主离奇的死法,穆庭蔚摇了摇头。

相比之下,穆庭蔚倒觉得还是尤氏这样的性子更让人舒心。虽出身商户,却有着帝京中大家闺秀都不能及的才情与气度,当真难得。

尤其,她把元宵教导的很好。

可能有些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老天赏赐,跟出身无关。

——

大越

冰棺中躺着一位沉睡的绝美的少女,她的容颜永远停留在十六岁,小脸儿精致,雪肤花貌,长而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刷子,此时却半点不会颤动。

她墨发散着,头上只戴了顶花环,映着那张动人的娇俏面容,美丽动人。她身穿白色广袖浣花锦长衫,衣服上银线勾勒出好看的海棠图案,双手交叠至于平坦的小腹,躺的一丝不苟。

冰棺里的少女没有一丝生机,冷冷的,远远看着便能感觉到森森寒气。

太子铭轲裹着裘衣打开密室的门,就看见一身玄衣龙袍的男人趴在冰棺上,正喃喃说着些什么。

近六年的时间过去,身穿龙袍,经常会被朝臣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男人似乎也又苍老了许多,瘦瘦的,满脸沧桑,看起来惹人心疼。

这偌大的皇宫,因为少了清平,变得没什么活力。

铭轲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上前拱手:“父皇怎么又来这儿了,母后正找你呢。”

皇帝抬头,看了眼儿子,目光重新落在沉睡的女儿身上,擦了擦眼角:“最近忙着齐王谋逆的事,许久没来看清平了,陪她说说话儿。”

说到这儿,皇帝直起身来,神情肃穆,和早些年比难得稳重了些:“也幸好你当初救了大霖的镇国公一命,他报恩提醒我们齐王的狼子野心。否则,这大越就要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