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是阔别已久的温暖,在遥远的过去,她也曾拥有的一份温暖。

迟覃的手轻轻拍在她背上,缓慢温柔的,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故茶欢垂下的手慢慢抬起,想抓紧他腰间的衣服,想再汲取一些温暖,手指顿在半空几秒,又放下了。

“迟先生,请放开我。”

最终,她放弃了这些东西。

两个人分开些距离,故茶欢把衣服还给他,拿回伞:“我先回去了,这次我就不计较迟先生偷听我和别人的谈话了。”

故茶欢从雪地离开,迟覃回头看,地上只余一行长长的脚印,新雪很快覆盖上面的痕迹,他从烟盒抽出烟,仰头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淡笑:“真是不好骗啊。”

如此深情款款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她了呢,可这小姑娘永远抱着百分之百的防备心,果然,故家最不好对付人是她。

齐衡和宋优本就没走远,自然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迟覃开车离开后,齐衡才重重叹一口气:“头儿到底喜不喜欢故大小姐?我之前觉得他喜欢,现在又觉得他不喜欢了。”

宋优悟出一个道理:“咱们爷想要的东西,甭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既然忽纳尔山脉藏宝图在故小姐那儿,爷肯定得使一些手段。”

“你是说,头儿是故意接近故小姐?”

宋优点头:“正如我之前所说,谁能娶到故茶欢,就能得到故家最核心的利益,头儿一开始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故小姐太聪明,她八成知道头儿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

“难道SA爷对故小姐的在意都是装的?都是为了骗故小姐?”

宋优嗯了声,齐衡一脸不可思议:“那也装得太像了,许潇要是知道自己磕的CP又亡了,会崩溃的吧。”

宋优拉紧衣服,自顾自往前走:“如果不装得像一点,怎么能骗过所有人呢?”

再说,谁知道他是真的骗人,还是已经假戏真做,谁能保证他从头到尾的清醒,何况是面对故茶欢那样优秀的对手。

……

故茶欢回来时,文景刚刚挂掉电话,站在堆满霜雪的冬树下,撑着伞长身玉立,臂弯处搭着一件故茶欢的外套,看到她立即走过来:“小姐。”

他把外套递给她:“老先生来电话说,乐家的少爷和小姐登门拜访您。”

故茶欢接过外套:“怎么不去车上等我。”

“不太放心小姐。”

故茶欢没做答,走上车:“陪我去吃顿饭吧。”

“小姐不回家吗?乐家的人在等着。”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文景有些为难,到底是故老爷子的命令,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违抗过,可也明白大小姐对自己左右为难的优柔寡断已经厌烦。

故茶欢好整以暇的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你如果害怕被罚,可以自己先回去,十分钟之内给我重新找来一个司机。”

“不,我不是害怕自己被罚,我是怕小姐……”

故茶欢兴致缺缺的放下手:“怕我被罚吗?”她的声音有些轻蔑:“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少女纤长的睫毛在素白的脸上落下一道浅淡的弧形轮廓,饱满的唇珠弯起,抿出一个动人的微笑:“文景,我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他终于不再考虑,深呼出一口气,拉开车门:“小姐想去哪里吃饭?”

“随便,但不要去上次遇见杨芸筱的那家饭店,晦气。”

她骨子里还是存在豪门贵族的娇矜与高傲的,落在文景眼里,却变成可圈可点的可爱。

故茶欢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文景挑了一家气氛文雅的饭店。

他率先为她挪开凳子,绅士的请她坐下,然后站在她左侧方,如一个卫兵,不动如山。

故茶欢点完菜把菜单给服务员:“坐下吧,也给你点了一份。”

文景有些愣,被故茶欢看了一眼,乖乖的坐下。

“英国周家有消息了吗?”她问。

文景立即坐端正,严肃回答:“是有了,但是周先生似乎有急事,要陪一位小姐去法国,短期内应该没时间见您。”

“一位小姐?”

文景补充:“名叫宴星沂,是宴家的大小姐,您应该认识。”

提到这位姑娘,故茶欢自然想起了两年前在云川度过的一段时间,她在那个城市认识了一群真挚的朋友。

周岩和宴星沂也是那个时候结识的,他们的故事她多少听说一些,只是没想到两年过去,周岩还在满世界追着宴星沂跑,让故茶欢也忍不住弯唇:“这都多少年了,周老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表白。”

文景一怔,往常的故茶欢虽然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那太虚假了,笑意从来都不达眼底,他几乎很少看到故茶欢如此真诚的微笑过,想必云川城的回忆对她来说,是非常美好的吧。

有时候,文景也会替故茶欢感到辛苦,她这个年纪,实在承受了太多她不应该承担的东西,家族的兴衰荣辱怎能交给一个小姑娘呢?这本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事啊。

他握了握拳,沉声说:“小姐该多出去走走,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事,只为了你自己。”

她常常被要求太多事,譬如去参加自己不喜欢的高档宴会,去结交自己不喜欢的富家子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富家小姐,是个连游乐场都没进去过的人,她从小被逼着学习,八岁开始出国,十岁开始独立,懂事起就是故家的继承人,为故家而活着,没有一分一秒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的她令文景心疼,令他想永永远远的守护着。

兴许是他看她的眼神太过露骨,故茶欢笑盈盈的问:“你觉得我很可怜?”

文景连忙低下头。

故茶欢倒不气,本就温软的嗓音慢慢说着话时,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我不觉得自己可怜,相反,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文景,你还记得你来故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记得,那天我和爷爷一起去孤儿院接你,那是一座非常偏僻,条件也差到极点的孤儿院。爷爷说就得找这样的地方,这里面出来的孩子能吃苦耐劳,陪着我的时候,我要是有个不顺心的地方,就算打你们骂你们,你们也不会走,还能保护我,像一条狗一样。”

姑娘懒洋洋的嗓音淡淡的,文景却听得身躯一颤,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恨,拳头紧得发抖。

故茶欢继续说:“可是文景,我从来没把你当狗,那时候我心里想,人就是人,怎么能和动物相提并论?后来我明白,大家族便是这样,富人看不起穷人,上位者看不起卑贱者,嘴上说得好听,什么人人平等,都是骗傻子的鬼话,要想做人上人,就要费尽心思的往上爬!只有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了,才有资格说一句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