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长街尽头有微薄的光从远方延伸而来。

静谧的街角传来脚步声……

渐渐的,脚步声由微弱变得清晰。

迟覃在追一个人。

那人背影模糊,朝着光亮的地方奔跑。

他追了很久很久。

突然的,枪声响起了。

模糊的人影中弹,转身之际时,迟覃看清她的脸。

“茶茶!”

她快要倒下了。

迟覃拼命地朝她跑过去,抱住满身是血的姑娘:“茶茶!”

他用力摁住她的伤口,却无论如何努力,血总是止不住,滔滔不绝的往外流。

他从没如此慌乱无措,六神无主。

只能一遍遍,语无伦次地求她不要离开。

少女忽然浅浅勾唇,素白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凑在他耳边柔声低语:“我要你永远记住是你亲手杀了我,我要你永远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我要你永远活在悔恨中,孤独终老!”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凌迟的刑法,让迟覃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少女忽然在他怀中消失了,迟覃愣了愣神,忽然疯似的沿着光追逐:“茶茶,故茶茶,求你不要走……”

求你不要走,求你给我个机会……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什么也不要了,只求你回到我身边……

“茶茶,茶茶!”

天光大亮,迟覃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胸腔还在剧烈起伏,眼角湿润着,头疼的毛病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只要他清醒着,“疼”这个字眼便每时每刻的折磨着他。

他在床上怔了几秒,照例去衣帽间穿戴整齐,最后在西装口袋处别上一枝精致的山茶花胸针,去见宋优等人。

这是他每天必定会做的事,也是他最期待,也最害怕的事。

迟覃到时,satan的人都齐了,往常嬉皮笑脸的几人,如今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欢乐,面对老大期待的目光,宋优艰难的开口:“……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迟覃的眼神黯淡下去,失魂落魄的离开。

兄弟们面面相觑,满面愁容的低下了头。

距离故茶欢出事已经过去两年了。

当年在英国,迟覃误伤故茶欢后精神恍惚,故茶欢便在那段期间不翼而飞,因此她到底死没死不得而知,但是失踪却是千真万确。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迟覃开始满世界找故茶欢,satan的人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集中精力寻找她的下落,可是找了两年皆是一无所获。

而且迟覃的枪法万中无一,从不出错,那一枪对于故茶欢是致命的,就算找回来也可能是一具尸体。

迟覃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也许故茶欢的失踪给了他一个安慰,让他相信她还活着。

所以从此,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变成了寻找她。

什么野心权势,什么无边富贵,迟覃仿佛通通忘了。他这两年几乎都泡在酒精里,少有清醒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想自杀,幸亏兄弟们发现得及时。他看了不少心理医生,精神状态很差,兄弟们是真觉得头儿快疯了。

“老大真可怜。”张生叹气。

许潇冷哼:“他活该!”

“哎你怎么说话呢?他是咱们老大!”齐衡瞪他。

许潇不服气的反唇相讥:“他本来就活该,故小姐活着的时候他骗她,利用她,伤害她。等到人家死了连尸体都留不住的时候,他才伤心难过,真是报应!”

她这几句话说完,其他人都不敢逼逼了,要说“报应”俩字儿还真是天注定。

许潇说的对,迟覃如今能这么痛苦,跟他当初做的孽简直息息相关,要是他一开始就好好对待人小姑娘,也不至于让人家白白丢了性命,自己还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兄弟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

下午的时候,迟覃去了故家。

这也是他经常会做的事。

可故家人就不是那么待见他了。

毕竟故茶欢不管死没死,消失两年是事实,如果没有迟覃这个始作俑者,现在的故茶欢已经二十岁,已经开始正式接管故家了。

因为迟覃,故茶欢可能永永远远只能停留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这也是故家人痛恨迟覃的一点。

而且故茶欢的消失,法律和医学上无法判定是否死亡,迟覃在被调查一段时间后被释放。

若不是因为无法判定的原因,故家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当然,故家也派出不少人找寻故茶欢的踪迹,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当他们渐渐认定故茶欢已经去世的时候,迟覃却还依旧执着,他执着的认为故茶欢没有死,始终认为她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他因此时常来故家等等她,甚至试图寻找她。他想,也许是她太讨厌他了,躲起来不愿意见他呢?抱着这样的想法,迟覃始终无法放下。

所以今天,他又来了。

宁伯得到消息,赶忙去禀报给故老爷子。

自从故茶欢出事后,迟覃就把故老爷子和露易丝送回了故家,不仅如此,还隔三差五的来看看他,也不知是想赎罪还是想做什么。

他也不再惦记故家的宝藏和产业,甚至暗中对付了几个故家的对家,也算是帮了故家一些忙。

而因为故茶欢的消失,故家寻找宝藏这事儿也搁置下来。

老爷子自从得知故茶欢去世的消息,身体就每况愈下,到底是一手培养起来的小孙女,虽然平时严厉了一些,但是最有感情的还是她,自然受不住这个打击,几次要同迟覃拼命,都被故家人拦住了。

听完宁伯送来的最新消息,老爷子一把将茶桌上的茶具扫落:“滚!让他滚!”

门外已经传来迟覃沙哑的声音:“故老先生。”

“你滚!你还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茶茶有没有联系您。”他的声音里带着期待,神态有些谦卑:“今天是您生日,她是个孝顺的姑娘,应该会联系您的。”

老人听着这话,眼中立即涌出酸涩的泪:“你给我闭嘴!她已经死了,她被你一枪打死了!”

迟覃浑身一颤,背脊变得僵硬,喉中像是被熔浆滚过,疼得再也说不出话。

老人压抑的哭声传来,拐杖一下一下愤恨的捶在地上:“我的茶茶,我的茶茶才十八岁啊,她才十八岁!她是我从几岁就带在身边的孩子啊,我答应过她的父母要好好照顾她的。怪我!都怪我让她去做那么多危险的事,如果我不教她那么多东西,如果我不让她做故家继承人,那她一定还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她就不会被你这个无耻之徒杀害!”

迟覃握了握拳,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地面的声音异常清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