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 又是一年春来到(第2/2页)

自从这个弟弟来了家里后,他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他娘似乎越来越没空管他了。

李楚倚在窗台上,看好戏似的看着床上的母子三人。

小七先是暗暗叹了口气,随即嘴角堆起温柔的笑意,哄着大儿子道,“听嬷嬷说我们恒哥儿现在可能干了,昨日还给弟弟画了张画,可是真的?”

咦?娘亲居然知道这事儿?终于抢到了娘亲的关注,小家伙一骨碌爬起身,地鼠似的钻出房门,一会儿又钻了回来,手里拿了张纸。

说实话,小七真没看出来纸上那一坨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但还是违心夸了他,没法子,自己生出来的,该骗还是得骗,“恒哥儿自己画的?”

小家伙自豪的点点头。

“都学会握笔了,了不起。”拍拍他的小肩膀,“好好学,等弟弟再大一点,你就可以教他写字画画了。一会儿也给娘亲画一张吧?”

小家伙心说娘亲既然这么喜欢他的画,他肯定要好好表现一下,说画就画。

“等等,先给爹爹画一张我瞧瞧,画好了,娘再给你画。”顺便把老的也给赶出去,省的帮不上忙还跟着添乱。

李楚领会其意,这是赶他们爷俩走呢,一把抱起大儿子,顺便伸手指点起媳妇的下巴,好好看了眼这只小狐狸。刚才见过梅婉玉后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年愿意亲近她,如今却不喜欢亲近兰草堂那两个?大约是因为她眼里的这只小妖精温暖且有趣吧?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人越聪明,欲望就会越大,想得到的东西也会越多,像刚才那个梅婉玉,他几乎一眼就能看懂她想要什么,不是因为他会窥探人的内心,而是自小见多了这种人。这种人在达到目的前,会非常小心的隐藏好自己的喜好,甚至本性,等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又会变得极度癫狂,因为想找补回先前失去的那些东西。奇怪的是她在这丫头身上找不见这种情形,她的欲望似乎很浅显,像是浮在水面的油花,五彩绚烂,却能让人一览无余,似乎只要丰衣足食,她就没有了更进一步的要求,是因为莫家人教的好?可是他明明能从莫长孟身上感受到那种鲸吞似的欲望——他自己也是这种人。

“为什么吴家人会喊你小七?”他知道月君这个名儿是吴家临时给她取的,她的真名叫元衿。

“……”头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还有点不太习惯,“我自己取的。”刚来这世上时,不习惯元衿这个名字,别人喊她老会忘了答应,到了吴宅后,正好赶上孙媪给青薇她们取名字,她也就顺手把自己的改了,她前世的名字里有个“期”字,便想摘下来一用,可惜孙媪误会了,写成了“七”,便一直叫到了今日。

“怎么取了这个字?”他问。

“若说是随便取的,你会不会信?”笑笑,“其实原本是佳期的期,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得家乡种了很多石榴树,有两个人在我耳边念过一句诗:一朵千英绽晓枝,彩霞堪与别为期。”至于念诗的那两个人……她已经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下巴离开他的指尖,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我觉得好听,就取了这个名儿。”当作是与家乡的最后一丝牵连吧?

很少有人和事能令她伤感,那两个人大约就是她的父母吧?同为父母早逝的人,他理解这种感受,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想安抚一下她的低落情绪,“你还有我们呢。”

在他的胸口微微苦笑,是啊,她还有他们三个,在这世上也不算是孤家寡人,心下刚安慰了些。忽觉头皮一紧,疼得她眼皮直哆嗦,“恒哥儿,松手!”这小子从小就对揪她头发有种偏执的喜爱。

在李楚的帮忙下,小七终于从儿子手里救出了自己的头发,反手就拿掉小家伙的帽子也揪了他一下,小家伙先是怔一下,继而看看父亲,心说你媳妇欺负孩子,你怎么都不管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边整理发髻,一边教训李楚怀里的小人,“画画之前先去门后罚站!”

小家伙一看娘亲不但抓他头发,还罚他,哇一声哭起来。

哭泣中,亲爹将他放到门后,并通知他,除了抓母亲头发有错外,哭闹也有错,两罪并罚,罚他在门后站足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小家伙起初想用耍赖蒙混过关,得了亲爹一巴掌后,乖乖站到门后,一脸委屈地看着父母在屋里来来往往,无论他做出多么凄惨的表情,那对狠心的爹娘都不予理睬,唉,长大了真不好,小时候就不用罚站,也不会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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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李楚在羊城的几个亲信来京城述职,顺便到家里拜访,便在前院摆了一桌,几位女眷则由小七请去后院招待。

除了桑籍的妻子小冯氏,另外几位都是头一次随军,年前刚来到京城,打算年后等男人述完职就跟着一道去羊城。

几位女眷由小冯氏一一引见给小七,在见识了黑氏和万夫人如何笼络女眷后,小七也有样学样,对这些家眷嘘寒问暖,并与她们亲切交谈,又让芳如拿了些孩子戴的小首饰散给各家,权当新年彩头。

聊了一阵儿,该用饭时,先让丫头领她们往后园子去,小七则留下小冯氏单独说话。

李楚昨晚交代她给桑家送些银子去,因羊城那边出了些事,有人求到他这儿,他不方便出面,就让桑籍帮着给摆平了。桑籍肯定是花了银子的,桑家家底本就不厚,不能让他贴这个钱。

小七左思右想,这钱不能明着给,给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收,就想到桑家大姐儿如今也十一二了,到了该准备嫁妆的时候,便顺着这条线问了问小冯氏,桑家果然正在打听人家,这就好办了。

两人边聊着存嫁妆木料的事,边往后园去,途经园门时,远远瞧见几个婆子抬着什么人熙攘着出门,小七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身边的芳如,芳如领会其意,快走几步到前头。

小七则继续跟小冯氏聊着刚才的话题,等两人来到后园入席之后,芳如才转回身,趁着服侍小七用餐时,在她耳侧低语几句。

原来是梅婉玉在后院折梅花时,被花架子砸伤了腿。

手指在茶碗盖上轻轻敲几下,心说这位梅娘子最近出现频率有点高啊,看来已经不满足于送茶送饭了,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是想李楚去看她,还是因为梅家老祖要来东府述职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