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煎鱼饼

贾琏夫妻两个度过了蜜里调油的一个晚上,平儿也一直都没有去打扰, 连贴身伺候这种事情, 都交给了王熙凤身边的二把手丫鬟丰儿。

等第二日贾琏去当差了, 平儿才又重新回到了王熙凤的身边,正巧, 王熙凤正在梳妆,平儿一声不响地从丰儿的手里面接过了梳子,开始慢慢地给王熙凤梳理那一头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

而王熙凤也几乎是立时就感觉到, 身后的人又变成平儿了。

主仆两个都没有吱声, 等平儿伺候王熙凤打扮好了, 王熙凤才叫屋子里面的人都下去了,就留了平儿一个。

平儿低着头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

王熙凤反到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好平儿, 昨儿是我……是我的错, 你莫不是还在气头上吧?”

平儿抬起头来, 一双妙目满含着泪水:“二奶奶,我从小的时候便伺候二奶奶, 随着二奶奶出嫁。平儿的心向着的, 永远都是二奶奶。只求二奶奶不要随便将平儿赶走, 平儿愿意伺候二奶奶一辈子。”

王熙凤一拍桌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既是我身边第一得力的丫头,也是我的贴心人。等再过两年, 我必是要替你择一个好的夫婿,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这才对得起你我的一段主仆之情。”

王熙凤明明白白地给平儿交代了自己对她的将来安排,平儿心中大定,同时也伏地谢恩。主仆两个互相对着掉了会儿眼泪,最后还是平儿替王熙凤又一次净面上妆,王熙凤这才开始了自己一天的管家日常。

荔枝也因为做了这一件好事,觉得神清气爽,虽然大部分是赵妈妈出的主意,但是那盘关键作用的百合酥是她做的呀!

只是当荔枝看到那排排坐的两只鸟儿的时候,心情便又有些微妙了起来。

自从上次鹦鹉将鹩哥带来认过路之后,送信送点心的事情便由不起眼的鹩哥来承担了。大鹦鹉则隔三差五地才来一趟,也不是送信,就是混点东西吃。有的时候大鹦鹉会被人看见,林黛玉已经看到了很多次了,每次都觉得这大鹦鹉莫名地灵气逼人。

荔枝现在正对着这只“灵气逼人”的大鹦鹉,大鹦鹉也睁着一双豆豆眼看着她,一人一鸟对视了半晌,大鹦鹉翅膀一扑棱,长着鸟嘴就要叫。

荔枝手疾眼快,一把捏住了它的嘴:“吃饭!我知道我知道!吃饭吃饭!”

旁边的鹩哥发出了一声怪叫声,听起来就和笑声似的。荔枝瞪了鹩哥一眼,鹩哥则伸出了爪子,高高仰着鸟头,姿态十分优雅。

荔枝:……

她无奈地从鹩哥的脚上取下了纸条,然后两只鸟便自己飞到了橱柜上方,那里常年摆着一盘蚕豆,已经成了它们两个固定用餐地点了。

荔枝拿着纸条的时候,感觉到这次的纸条似乎有些厚。她眨了眨眼睛,将纸条展了开来,只见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些小字。

“多次叨扰,一饭之恩,当永世不忘。还请赐教姓名,我即将远行,望有朝一日可再次相见。”

荔枝拿着那张字条,心砰砰直跳。

她和这个神秘人通信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荔枝已经将这件事情当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然而今天,这个一部分却突然告诉她,自己要出远门了,将来都不一定能够见到。

然后他居然还敢和自己要名字?

荔枝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字,心里面属于现代人的那一部分各种蠢蠢欲动。一方面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露馅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方面,她却又觉得,这不过就是一次笔友的互通姓名罢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到最后,等两只鸟东西都吃完了,鹩哥等的不耐烦了,荔枝才下定了决心。

她用指甲刮了一点锅灰,在纸条的背面写了一句诗——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

“随他猜吧,”荔枝低低地自言自语道,“能猜出来算他赢。”

说着,荔枝将纸条绑在了鹩哥的腿上,目送鹩哥和鹦鹉飞向空中远去了。

——

柳湘莲这几日已经安排好了准备事宜,就等着时候一到就动身了。

上次那个病病殃殃的年轻人,表面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然而真正的没办法反抗的,却是柳湘莲。他不想被约束,却只能够被约束,这导致柳湘莲最近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这几日柳湘莲就要出发了,临走之前,他还是给那个神秘的人带了张纸条。柳湘莲从小就是在人情冷暖中摸爬滚打长大,此次也是出于冲动才会写下这张字条。他根本没有抱着希望,对面的人会告诉他名字,毕竟他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透露。

然而当柳湘莲等到鹩哥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写的纸条上多了一行诗词。

“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

柳湘莲若有所悟,握紧了字条,没有像以往一样将它给烧了,而是郑重其事地塞进了自己贴身携带的荷包里。

尽管字写得缺胳膊少腿的,但是知道的倒是不少。

这么心大,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

荔枝写完了字条就将这件事情给压到心底了,在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间里,荔枝也在尽职尽责地做自己的事情,同样的,她也和林家的那些小丫鬟们混熟了。

她本身就是个爽朗惹人喜欢的性格,加上手艺也好,不时地给那些小丫鬟们带些东西,很快地便被那些林家的丫鬟们所接受了。

当然,在和小丫鬟们混到一起之后,荔枝也听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

“我们太太,等过了年后,就要带着姑娘和公子家去了。”林家的小丫鬟对她说道,“我昨儿听了清月姐姐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公子身边人手不够,想要在京城里带些人走呢。”

荔枝心头一跳,她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情可是真的?”

“这我也不知道,”小丫鬟摇摇头,“万一不是呢?只是一耳朵听来的,做不得数。”

荔枝也没有多纠缠,只是很快地将话题给扯了开去。不过这件事情倒是在荔枝的心里面留下了印子了。

她在没有穿越之前,正巧就是扬州人士,若是被贾敏挑中了带走的话……尽管回不到回来,但是好歹是回到了自己曾经生长过的故土。

哪怕物是人非呢?

荔枝好几日都被这个念头攥着心神,今儿给林潇送点心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林黛玉一眼就看出了荔枝有心事。

林黛玉尽管才小小年纪,但是已经初现了玲珑心肠。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去贸然询问,而是微微笑道:“今儿这煎鱼饼,尝起来略显淡了一些。”

荔枝一惊,瞬间回过神来,刚想说什么,却对上了林黛玉的眼睛。林黛玉含笑,掩着嘴道:“怕是这厨子做的时候,心里头淡淡,手下也淡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