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 管(第3/5页)

阿尔卡季·巴甫雷奇朝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问道:“这很动人,不是吗原文为法文。?”

“哦,阿尔卡季·巴甫雷奇,我的爷呀,”唠唠叨叨的总管继续说下去,“您这是怎么啦?我的爷呀,您可是让我够戗呀,您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呀。让您在哪儿过夜呢?瞧这儿多么脏,全是灰尘呀……”

“没什么,索夫伦,没什么,”阿尔卡季·巴甫雷奇笑着回答说,“这儿很好。”

“哎呀,我们的好老爷,这算什么好呀?这对我们这些庄稼人来说算好的,可是您……可是您呀,我的爷,我的大恩人,可是您,我的爷呀!……请原谅我这个糊涂虫,我简直发疯了,我真的完全糊涂了。”

这时晚饭摆好了,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就开始吃饭。老头子把儿子赶了出去,说是人多了太气闷。

“怎么样,老人家,地界划分好了吗?”宾诺奇金先生问。他显然想模仿庄稼人说话的腔调,并且朝我挤了挤眼睛。

“地界划分好了,我的老爷,全是托您的福。前天已经在清单上签字了。赫雷诺夫的人起初闹过一阵别扭……是的,老爷,他们是闹过别扭。他们要求这样……要求那样……天知道他们要怎样!都是一些混账东西,真的,老爷,他们都蠢得很。可是我们,老爷呀,照您的吩咐表示了谢意,答应了中间人米科莱·米科拉伊奇的条件。全是依您的吩咐去做的,我的老爷呀,您怎样吩咐,我们就怎样做,而且我们怎样做,叶戈尔·德米特利奇全知道。”

“叶戈尔向我报告过了。”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很有气派地说。

“当然啦,我的老爷,叶戈尔·德米特利奇当然要报告的。”

“哦,这么说来,你们现在一切都好吗?”

索夫伦就等着这话呢。

“哎呀,我们的好老爷,我们的大恩人呀!”他又拉长声音说起来,“那还用说吗……我们为您,我们的好老爷,日日夜夜在祷告上帝呢……当然,土地是少了点儿……”

宾诺奇金打断他的话,说:

“哦,好啦,好啦,索夫伦,我知道,你是我忠心的仆人……哦,打的粮食怎么样?”

索夫伦叹了一口气。

“唉,我们的好老爷呀,粮食打得不怎么好。是这样的,阿尔卡季·巴甫雷奇,我的老爷,容我向您报告,出了一桩事儿。(于是他摊着双手走到宾诺奇金跟前,弯下身子,并且眯起一只眼睛。)在我们的土地上发现一具死尸。”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也不明白,我的老爷,我们的好老爷呀,显然是仇人在捣鬼。幸亏那是在靠近别人地界的地方。不过,说实话,是在咱们的土地上。我趁没有人发觉,叫人马上把死尸弄到别人的地上,还派人看守着,告诫咱们的人不许声张。为防万一,我对警察局长说明了,说是如何如何一回事儿,而且又请他喝茶,又给他酬谢……您以为怎样,我的爷?这事就推到别人身上了。要不然,一具死尸,出两百卢布都算少的。”

宾诺奇金先生见自己的总管办事如此灵活,笑得非常开心,并且一再地点着头。他对我说:“多么能干的人呀,不是吗原文为法文。?”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吩咐把饭桌上的家什撤了,拿干草来。侍仆为我们铺好床铺,放好枕头,我们就躺下了。索夫伦请示过第二天要做些什么事之后,便回自己屋里去了。阿尔卡季·巴甫雷奇临睡的时候,还谈了一会儿有关俄国庄稼人的优秀品质,同时告诉我,自从索夫伦掌管什比洛夫的田产以来,庄稼人没有欠过一文钱的租……更夫敲起梆子。那个婴儿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忘我精神,在房子里什么地方啼哭起来……我们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早就起身了。我本来准备到利亚波沃村去,可是阿尔卡季·巴甫雷奇想要我看看他的领地,就要求我不要走。我自己也想亲眼看看这位治国之材索夫伦的优秀品质。总管来了。他穿一件蓝色上衣,束一条红色腰带。他说话比昨天少多了,机敏而留神地注视着老爷的眼睛,回答问题又有条理又妥帖。

我们和他一起朝打谷场走去。索夫伦的儿子,身材高大的村长,从种种特征看来这都是一个很蠢的人,他也跟我们去,还有地保菲道谢伊奇也跟我们一道——这是一个退伍士兵,上嘴胡老大的一片,面部表情非常奇怪: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什么事大吃一惊,从此就没有回过神来。我们参观了打谷场、干燥棚、烘干房、板棚、风磨、牲口院子、幼苗、大麻地,确实一切都井然有条,只是庄稼人那一张张灰心丧气的脸使我产生了一点儿疑惑。除了实用之外,索夫伦还考虑到美观:所有的沟渠旁边都栽种了爆竹柳;在打谷场上的一垛垛庄稼之间都有小路,小路上都铺了沙;风车上装了风信子,形状像一头张开嘴吐着红舌头的熊;在砖砌的牲口院墙上加砌了像希腊山墙一样的墙头,在墙头下面用白粉题了字:“此生口院。一千八百四十年见糙于什比各夫村题字中有不少错别字,表示此人没有文化素养。。”

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完全动了感情,就用法语对我讲起代役租制的种种好处,不过,他又说,劳役租制对地主的好处更多——那就随他怎样说吧!……他开始给总管出主意:怎样种土豆,怎样储备牲口饲料,等等。索夫伦用心听东家说话,有时说说不同的看法,但是已经不再尊称阿尔卡季·巴甫雷奇为好老爷或大恩人了,而且只是强调说,他们的地少了,不妨再买一些。“那好,你们就去买吧,”阿尔卡季·巴甫雷奇说,“就在我的名下,我不反对。”索夫伦听了这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捋了捋大胡子。“不过现在还是到树林里去看看。”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又说。立刻有人给我们牵来了骑的马,我们就骑马朝树林里,或者如我们那里常说的,朝“禁区”走去。

我们在这片“禁区”里看到的是极其僻静的荒无人迹的景象,因此阿尔卡季·巴甫雷奇对索夫伦大加称赞,并且拍了拍他的肩膀。关于造林,宾诺奇金先生抱的是俄国人的主张,所以他立刻给我讲了一个他认为十分有趣的故事,说有一个很诙谐的地主为了开导他的守林人,把守林人的胡子拔掉一半,证明树林不是越砍越茂密……不过在别的方面,索夫伦和阿尔卡季·巴甫雷奇都不反对新办法。一回到村里,总管就领我们去看他最近从莫斯科订购来的簸谷机。这簸谷机簸扬谷物确实很好,但是如果索夫伦知道在这次外出的最后一段路上有多么不愉快的事在等待着他和他的东家,他就宁愿和我们一起留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