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林啾VS卓晋(下)(第2/3页)

他不再理会林秀木,负起手,两步便踏入了云上。

有了眉双的证供之后,事情非但没有变得明朗,反倒更加扑朔迷离。

若强杀眉双,必会引得林秀木反目。虽然魏凉行事向来只凭本心,懒得理会什么利益得失,但……

林秀木已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以及破釜的决心,若是让啾儿来选,她必定不会选择与林秀木两败俱伤。

想起那个又小又软的女子,魏凉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微微扬起。不知不觉中,她已悄悄渗入他的每一处,甚至已开始影响他的思维和决策方式。

魏凉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坏。

他扬起脸来,遥望南方。

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缓缓拉动天幕,将缀满了繁星的那半张画卷从西面扯进了远山底下,换出了坠着一轮红日的那半张淡蓝色幕布。

不知道,她此刻正在做什么?他加快了速度,迫不及待要与她团圆。

被魏凉深深惦记的林啾,正与卓晋并肩立在黑暗中,遥望着正在地狱之眼上方忙碌的秦云奚。

那十丈冰层中的裂纹,已蔓延到了距离冰面极近的地方。

尤其是那个被林啾弄出来的一丈大坑底下,已有一丝裂痕堪堪触到了冰面,破与不破,只在一眼之间。

崩溃便是这样,只要有一处地方被突破,哪怕它再小,再不起眼,也会导致全盘的迅速崩塌。

秦云奚虽然在男女之事上十分拎不清,但他其实是一个很能办实事的人,也是一心为苍生而战。

接手了魏凉的身份和天下第一宗宗主的尊位之后,他曾统率正道将魔族驱到了横断山以南,立下了不世之功。事后平衡各方,稳定四海,很是尽职尽责。

这一次柳清音神魂重创,秦云奚便没有告诉她东海之事究竟有多么危急,只让她安心将养。

卓晋和林啾赶到之时,秦云奚已迫出了至精至纯的心头之血,在那处即将破碎的冰面上打了个血色补丁。

与他同行的弟子面露担忧,搀住了他。

“我无事。”秦云奚愁眉紧锁,“但这里至多也只能再维持三日。”

他盯住这十丈坚冰,目露沉吟。

“不知是哪位大隐修设下的封印……也不知他人在何处,是否还有余力再加固封印……”

“剑君,精通禁制法阵的,有极北之地的天玄宗,还有火焰山以西的波罗门。要不要派人去问一问?”一位弟子问道。

“可。”秦云奚道,“速去速回,即使没有找到封印之人,也将最精通封印术的能人请来。”

他垂目望了望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叹道:“一场浩劫在所难免,不知何人可以力挽狂澜。”

“剑君,您一定能!”弟子急道。

秦云奚轻轻一笑:“但愿如此。”

林啾目送秦云奚一行远去。她的目光微微地闪烁着,发白的唇角抿了起来。

距离秦、柳二人飞升尚有八年。

虽然这一段时间内的剧情乱七八糟,但她可以确定,这八年之中,世间并没有发生过这样一场浩劫。

那么,是谁阻止了它?

想起卓晋那句冰冷漠然的话,林啾的心不禁轻轻往下沉了许多。

该不会……是她舍生取义吧?!

她偏头望向卓晋。

只见他的唇角略微下沉,平平无奇的脸,却散发出夺目的气势。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早晚要悔恨欲死。”林啾真诚地说道。

唇角一动,他道:“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眼风微微一斜,他瞥着她,唇角略勾:“况且,谁说我要杀你……只有活着,才祭得了它们。”

林啾的头皮顿时麻炸。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上次随魏凉到这里时,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不会吧!难道魏凉早已感觉到她会在这里出事?

她又看了卓晋一眼。

此刻他的眼神,是真的很像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变态啊。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后心,力道不大,却丝毫不容抗拒。

他推着她,来到那个圆圆的大坑里面。

林啾心中浮起一丝庆幸——幸好,他不知道这个坑是她干的。

他弯下腰,用无名指指腹点了点秦云奚留下的那个血色膏药。

“呵。”

长指一挑,将秦云奚倾尽全力打上去的补丁扔到了坑外。

他的脚碾着冰面,便听得那“吱吱”声响彻足底,更多的裂痕出现在冰层之中。

林啾倒抽一口凉气,视线紧紧跟随他那只轻轻碾动的脚。

他的声音很平静:“原来缺失了一块。无妨,拿你祭阵,它们分而食之,少说也能撑上一年半载。”

话音落时,他那只脚下,霎时爆开无数波纹,像是重锤锤中了冰面一般,蛛丝网一般的裂痕,轰然向着四面八方飞速蔓延。再下一刻,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林啾清清楚楚地看到,十丈冰层碎成了无数细碎的冰晶,齐齐向着上方扬起。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碎冰声中,林啾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浮起微笑:“你以为我是谁?”

说话之时,他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带着她,潜入碎冰之中!

她明白了,虽然他无法动用冰霜源力,但这个冰封印本就是他设下的,他只要拆了它,便能用这些原材料重新设下一个新的封印。

封印破碎的瞬间,林啾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底下的地狱之眼们发出了狂欢的尖啸。

隔着重重冰晶,她已感觉到阵阵腥风扑面而来。

“怕了?”他瞥了她一眼,“既然与我有渊源,正好为我做点事。”

果然,命运的馈赠从来也不是无条件的。

魏凉当初待她有多好,卓晋如今便待她有多坏。

林啾倒也不觉委屈,心中反倒有一种‘最坏的事总算是发生了’的诡异安全感。从前魏凉莫名待她好,她总是觉得不踏实,如今,这颗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噗通一下落到了实处。

这个人就是这样。爱憎随心,不羁无定。

冰晶吱吱作响,它们的冰寒是收敛的,并不向外释放。林啾被卓晋拿着心脉,她知道自己一旦有任何异动,他便会毫不留情地震死她。

她问:“会很痛吗?”

“还好。”他语气平平,“至多便是冻得难受些,等到被吸干,人便解脱了。”

“哦,”林啾道,“比我想象中,要更仁慈一点。”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飞旋的碎冰之中,她苍白的脸仿佛变得更加透明,一双眼睛里依旧没有哀求,淡淡的恐惧被她压了下去,眼神很清澈通透。

他不禁皱了下眉。

“你不怕?”

“怕有用吗?”

他笑了:“无。”

片刻之后,他问:“没有什么话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