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青年对塔基·穆鲁克王子讲自己的婚恋故事：

我约会那位姑娘未果而归，一进家门，看见堂妹阿济泽一手抓着墙上的橛子，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边淌眼泪边吟诵了一首诗。

堂妹吟罢诗，回过头来望我，见我正垂泪，便擦去自己腮边的泪水，走过来，用衣袖为我拭泪，继之微笑着对我说：“堂哥，安拉有意赠礼给你，你何不在心上人那里过夜，以求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呢？”

我听她问我何不在心上人那里过夜，十分生气，当即飞起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上，只见她当即倒下，前额碰到了堂柱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流淌。但她一句话没说，迅速站了起来，烧了些纸灰，敷在伤口上，然后取了块布，将伤口包扎起来，随后擦去滴在地毯上的血迹，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堂妹走到我跟前，微笑着用温柔的语调对我说：“堂哥，凭安拉起誓，我刚才说的话不是拿你开心，也无意讥笑那位姑娘。刚才我还觉得头疼，现在却感到轻松多了。请告诉我，今天的情况怎样？”

我便把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堂妹听。我讲完后，自己哭了起来。堂妹对我说：“堂哥，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的希望实现了。这就是姑娘愿意的迹象。她之所以不出面，是想考验考验你，想知道你是否有耐心，是否真心爱她。你的欢乐就要来临，悲伤也已隐去，明天不妨还到原地去等，看姑娘对你有何表示。”

堂妹开始安慰我，而我却愁上添愁，忧上加忧。过了一会儿，堂妹给我端来饭菜，我抬脚将饭盘踢翻，碗碟碎片落了一地。我说：

“每个谈情说爱的人，都是疯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堂妹说：“堂哥，凭安拉起誓，这都是爱情的征兆啊！”

堂妹哭了，泪水横淌。她拣起落在地上的碎碗片，又扫净掉在地上的饭菜，然后和我并排坐下来。

我祈祷安拉让明天快快到来。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门去找那位姑娘了。我快步走进那条胡同，坐在那条石凳上。突然间，窗户开了，姑娘笑眯眯地探出头来，旋即隐去，姑娘又出现在窗口，只见她手里拿着镜子、口袋、一盆花草和一盏灯。她首先把镜子装在口袋里，扎上袋口，扔在房中，然后把头发披在脸上，接着把灯放在花草上。片刻过后，她把这一切东西全拿走，关上了窗子。

眼见这种情景，我完全捉摸不透她那扑朔迷离的暗示意味着什么，我的心都碎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而我对她爱慕之情更加强烈，对她更加钟情、迷恋。

之后，我怀着一颗痛苦的心，哭着原路转回家里。

进了家门，只见堂妹阿济泽正面壁坐着。愁闷、忧虑、嫉妒在灼烧着她的心；可是，当她发现我一心迷恋上了那个姑娘时，出于她对我的纯真的爱，她只言不吐露自己心中的真情。

我望望堂妹，但见她头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是那天在堂柱上碰的；另一处在眼睛上，因为哭得太厉害，眼皮都肿起来了。她的情况很不好。她边哭边吟道：

离去的人儿，

永远居于我的心中。

无论走到哪里，

终究是我的救星。

安拉总是伴着你，

何惧灾难重重！

你走后我深感孤独，

止不住泪水纵流。

但愿我能知道，

君在西还是居东？

我欲饮清澈水，

却见眼泪杯中盛。

世间万事都甜美，

唯有分离痛苦由衷。

堂妹吟完诗，回头看见了我，忙擦去眼泪，站起身，朝我走来。因为难过，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堂妹说：“堂哥，你这次去见姑娘，情况怎样啊？”

我把情况如实相告。堂妹听后说：“你耐心等一等，你俩相会的时刻就要到了。你的愿望就要实现。姑娘把镜子装入口袋中，意思是你要等到红日西沉。姑娘把头发披散在脸上，意思是说你到夜幕降临之后再去找她。她举着花盆，意思是说你去之后，要进胡同后的那座花园。至于她把灯放在花盆上，意思则是说你进了花园，径直朝前走，哪里有灯光照明，你就往哪里去，然后坐在灯下等她，因为她太爱你了。”

我听了堂妹的这番话，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

我对堂妹说：“你给了我多少次希望啦？我却每每达不到目的。我认为你的解释没有什么正确的地方。”

这时，堂妹笑了。她说：“你应该忍耐一下！等过今天，红日西沉，夜幕垂降之后，你的希望就能实现了。这话千真万确，一点儿不假。”

之后，堂妹吟道：

时节如逝水，

愁苦不会长久。

世上的难为之事，

时到易如反掌。

堂妹吟罢，朝我走来，柔声细气地安慰我，但没给我端饭来，恐怕我发脾气，期望我顺从她。

她走来没有什么别的用意，只是给我脱衣服。她说：“堂哥，你坐下，我跟你谈谈，让我们一直谈到天黑。天黑之后，蒙安拉默助，你就能看到你的心上人了。”

我没有扭脸看她，一心等着夜色降临。我祈祷说：“安拉啊，快让夜幕垂降下来吧！”

夜色终于降临了。堂妹哭得十分伤心，她把一粒纯麝香丸递给我，并且对我说：“堂哥，你把这粒香丸含在口里。你见到意中人，向她提出要求，在她满足了你的愿望时，你就给她吟诵这首诗……”

堂妹吟诵道：

世上的恋人们，

请你们告诉我：

小伙子一旦被姑娘恋上，

他该如何行动？

堂妹吟罢，吻了吻我，并且要我立誓，只有和情人分手时，才能吟诵这首诗。我急忙回答堂妹：“遵命！遵命！”

晚饭时分，我出了家门，一直走到那座花园，发现园门大开着。我迈步跨进园门，见远处有亮光，便冲着光亮走去。走近一看，见那里有座凉亭，圆顶是象牙、檀木结构，顶上悬挂着吊灯，厅中有圆形座椅，上面铺着金银线绣花的丝毯。灯下还摆放着一个金蜡台，上面插着一支盛燃的大蜡烛。凉亭的中央有一座喷水池，池边上镶嵌着各种装饰图案。水池旁边摆放着一桌丰盛筵席，全用丝巾盖着。桌旁摆放着一只大缸，缸中满盛醇酒。酒缸旁的桌子上放有镶金嵌银的水晶酒杯；还有一个蒙着绸罩的大银盘。我掀开罩巾一看，见盘中盛着各种水果，有无花果、石榴、葡萄、椰子、佛手柑、香橼、橙子等，还有各种馨花，如玫瑰花、桃金娘、水仙花等，顿感香气扑鼻，口中涎水直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