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夜（第3/3页）

杜姆康说：“姐姐，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愿望已经实现。孩子有了依托，我没有什么牵挂了。不过，姐姐，孩子毕竟年纪尚幼，有劳你和他的母亲多多关照。”

姐弟谈心，回忆往事，一连几天几夜。杜姆康把儿子和妻子完全托付给了姐姐及姐夫侍卫官。

之后不久，杜姆康一病不起，自觉寿数已尽，大限即将来临。侍卫官开始摄政，替年幼的国王执掌大权。

一年过去了，杜姆康终究未能再起。他差人把儿子卡麦康和佟丹宰相叫到病榻前，对卡麦康说：“孩子，我死之后，宰相便位同你的生身之父。我在今世的愿望已经实现，即将离开尘世，走入永恒世界。不过，心中尚有一件憾事，只能盼安拉通过吾儿的双手去消除了。”

卡麦康问：“父亲，什么遗憾事呢？”

“孩子，你的祖父、先王欧麦尔·努阿曼和你的伯父舒尔康总督，先后都是被一个名叫札特·达瓦希的老太婆害死的。倘若我生前不能报此仇，你一定不要忘记，若得安拉默许和相助，一定要代父报仇雪恨。你千万警惕那个老太婆的阴谋诡计，不可忽视。吾儿切记听相爷佟丹的话，他是三朝元老，见多识广，实乃王国不可缺少之巨柱，有事多向相爷请教。”

“父亲的话，我记住了。”卡麦康频频点头。

杜姆康泪流满面。此后，杜姆康的病更加重了。朝政大事全落在侍卫官一个人身上，颁诏书，发禁令，如此持续了整整一年时间。

杜姆康一直被病魔折磨，长达四年之久。侍卫官摄政，国人皆拥戴这位公正的摄政王，纷纷为之祈祷祝福。

卡麦康忙于骑马、舞矛、射箭。润仙也和卡麦康一样，整日从早到晚与卡麦康一起习武操练。

一日，夜色降临，润仙回到母亲那里，卡麦康也去见母亲，见母亲坐在父亲床头，边哭边伺候父亲。

次日清晨，卡麦康和堂姐依旧外出习武操练，杜姆康卧在病榻，忍着病痛，边哭边吟道：

我的力量已竭尽，

寿数也快临终。

卧在病榻上，

呻吟一声接一声。

当年事业多么辉煌，

在族中尽享尊荣。

有机实现心愿，

往往捷足先登。

富贵已成过去，

地位低下伴身轻。

但得感谢前世荫，

期子掌管朝政；

间或挥剑舞长矛，

杀敌建奇功。

安得报仇雪耻，

慰我此平生。

杜姆康吟完诗，头靠枕头上，进入了梦乡。他在梦境中看见一个人，那个人对他说：“请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你的儿子继承王位，掌管国家，万民从之……”

突然，杜姆康从梦中醒来，心中感到欣喜异常。没过几天，杜姆康一命归真，整个巴格达城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无论老少，也不论贵贱，无不落泪哀号。

一段时间过去，仿佛杜姆康此人根本不曾存在过；与此同时，卡麦康的处境也发生了巨变，巴格达人都不理睬他了。巴格达人把杜姆康及其妻儿完全忘到了脑后。

卡麦康的母亲见此情景，深感自己处于最低贱的地位之中。她说：“我一定要去找摄政王侍卫官去，求他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

这位寡母走出家门，来到已当上摄政王的侍卫官家中，见侍卫官正坐在床上。卡麦康的母亲走进侍卫官的妻子努兹蔓的房间，对她说：“人一死，也就没有朋友了，安拉也就不再需要我们了。你们仍然执掌着政权，平等对待官和民。你曾亲眼见过，并且亲耳听过我们过去家财万贯，荣华富贵，生活富裕，一呼百应……如今，时过境迁，世态炎凉，就连日月都与我们作对为敌了。在我们行善之后，我今天来找你，是求你行善的。一个人归真了，其妻儿就会一落千丈。”

说完，这位寡母吟道：

拿命天仙显出奇迹，

寿数终而人未离去。

时光有吉有凶，

欢乐与灾难共生。

我有意告别贵人，

亲友却被大灾围攻。

努兹蔓听到这诗歌，想起弟弟杜姆康及其儿子卡麦康，于是走近弟媳，对她说：“我本来很穷，如今富裕起来。凭安拉起誓，我们并不是不知道你现在需要帮助。我们之所以没有帮助你，原因在于怕你多心，误以为我们送给你点儿什么是在向你施舍；虽然我们今日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来自你的丈夫。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

说完，努兹蔓给了弟媳许多华美衣服，并且在宫中为她单独安排了一座房子，紧靠着努兹蔓住的宫殿，让弟媳及侄儿卡麦康住了下来，过上了舒适的生活。努兹蔓还把王服送给卡麦康，另为孤儿寡母派去奴仆、婢女供他们使唤。

时隔不久，努兹蔓向丈夫侍卫官讲到弟媳的境遇，侍卫官不禁热泪盈眶，对妻子说：“你若想看看你身后的世间人情，那就请看看别人身后的处境吧！这样，就请你好好诚待你的弟媳吧，让她由穷变富吧！”

讲到这里，眼见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