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法德勒及手下人站起身来,其中一名侍卫走到院子里,令仆人们鞴好马匹。法德勒边对方哈斯说着客气、赞扬之类的话,边用缠头巾将自己的鼻子和嘴遮住,以期掩饰自己来此处的真实目的。

法德勒正朝院门走来,急听一阵吵嚷声传来,继而看见一群相互厮打的人,一个个短衣外披斗篷,像是着意化装过似的。但看他们头上戴的烟囱帽,认出他们是官兵。第一位让军队穿这种服装的是艾布·贾法尔·曼苏尔。法德勒感到不解的是他们为什么争斗。时隔不久,听一个人喊道:“我是法德勒·伊本·莱比阿的手下人,你们放开我吧!”

法德勒听到自己的名字,走上前去,戴烟囱帽的人纷纷为他让路,但见他们绑着一个人,而那个被绑的人千方百计想挣脱开。法德勒一眼认出那是艾布·阿塔希亚,见他陷入如此境地,心中惊讶不已。法德勒左顾右盼,见胡同一个角落里站着一蒙面女人,正指手画脚,示意他们捆绑艾布·阿塔希亚。那个女人看到法德勒,迅速退缩隐藏。官兵们绑起艾布·阿塔希亚,而艾布·阿塔希亚则威胁他们说自己是法德勒的手下人。官兵们说:“我们与法德勒有何相干?你还是去回答哈里发的问话吧!”

法德勒的目光与艾布·阿塔希亚目光相遇了。只见艾布·阿塔希亚在向他使眼色,要法德勒救他;一旦事成,定有好报。

法德勒对那伙人喊道:“你们把这个人放开,谁让你们抓他的?”

他们边紧绳索,边头也不回地答道:“这是哈里发的命令。”

“谁跟你们说哈里发要抓他?那与你们有何牵连?”

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走上前来,那是他们的领队。从衣着上看,像是巴格达的一位大人物,但鼻子和嘴全都用围巾捂住。他望着法德勒,说:“我们是哈里发的近卫军,是奉哈里发之命来抓这个人的。”

法德勒说:“我看你们不像官兵,因为你们没佩带国家规定的徽章符号。”

那领队微微一笑,表示出对法德勒的话不屑一顾的样子,然后解开斗篷,扭过脸去,让法德勒看绣在双肩之间的字,只见那里绣有“至仁至慈的真主将保护你们”的字样。之后,那位领队又指着自己的腰间,让法德勒看挂在腰带上的宝剑。

法德勒一笑,说道:“这是曼苏尔时代的旧制服呀!虽然你们腰佩刀剑,这并不能说明你们真是官兵,也许你们从退伍老兵那里买来这些旧军服,企图冒充官军。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连哈里发拉希德的名字也没有呢?”

那领队伸出胳膊,法德勒看到他的胳膊上有用金线绣的拉希德的名字——“信士们的长官哈伦·拉希德·本·马赫迪”。之后,领队摇头晃脑地离开了法德勒,向自己手下的人走去,催促他们把艾布·阿塔希亚捆绑结实。法德勒的人仍然站在那里,等待法德勒下令救艾布·阿塔希亚,因为他们猜想那位领队化装前来会有什么特别意图,没有主人的指示,不敢动手。

法德勒见领队瞧不起自己,便用平静而带着威胁的口气说:“可是,他对你们说过,他是法德勒·伊本·莱比阿的人!”

“谁相信他的话?——就算他说的是真话,我们是奉命来抓他的。”

那领队头也没回。法德勒喊道:“我也对你说过,他是法德勒的人,放开他吧!”

领队转过脸来,仔细打量法德勒的面孔,然后再回头看看站在附近的那个女人,见她正往人群里躲藏。判断她想逃走,同时知道正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有些来头,不过,他并不在乎,照旧对着手下人喊:“立即把他绑起来。”

方哈斯起初站在法德勒身旁,对发生在他家中抓艾布·阿塔希亚的事很伤脑筋,并不知道原因何在。他有心挺身而出去救那位诗人,而且也有力量,因为家中有很多大汉,但他想起自己曾经答应把卖女奴的钱分给艾布·阿塔希亚一些。他见艾布·阿塔希亚被抓,觉得可趁此机会免除自己的许诺。但是,没过多大一会儿,哈亚回来了,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及阿蒂白要他把诗人留下的原因全都告诉了方哈斯。方哈斯知道阿蒂白的女主人是哈里发的至亲,这才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决计沉默不语。回到家中,装作忙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法德勒听到那领队带有威胁性话语,往前走了两步,说:“不……不应该绑他,除非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不然的话,哈里发怪罪下来,你们要承担伞部责任。”

领队望着法德勒,问:“你究竟是什么人,敢以哈里发的名义威胁我们?你走你的,不要多管闲事。”

法德勒手下人听到那些蔑视的话,差点儿一齐扑向那个领队,或者把真实情况吐露出来,但他们终于没有行动,还是把那件事情留给了法德勒,依旧等在那里,听候命令。法德勒镇定从容,指使手下人动手解救艾布·阿塔希亚,但见他们一起冲了上去,不仅人多势众,而且个个壮如牛虎,一时呐喊声起,官兵们摩拳擦掌,欲拔剑出鞘。法德勒大喊:“用不着拔剑,你们就把这个人放开吧!如果有人问起他,你们就说法德勒·伊本·莱比阿把他从你们手中要走了。假若哈里发或其他人需要他,就请他找我来要!”

众兵士一听,大吃一惊,纷纷缩回手来。领队走到法德勒跟前,口气也变了,说:“哈里发要这个人,我们怎好抓住他之后再把他放掉呢?如果向我们问起他来,我们何言以对?”

“你就说他在我这里,就说在法德勒·伊本·莱比阿或王储大人那里。”

法德勒边说,边摘下蒙面巾。

领队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法德勒,又朝四下打量了一下,听见手下一个人小声对他说:“您在跟大臣说话。他就是法德勒。”

领队恭恭敬敬地走到法德勒面前,说:“主公何不早讲,我们当然服从主公的命令!”

接着,他示意手下人为艾布·阿塔希亚松绑,众士兵立即执行,然后退去……诗人走到法德勒侍从跟前,缠头巾也掉了,露出乱蓬蓬的头发,貌相奇丑。侍从们把他带到法德勒跟前,诗人弯腰下跪,试图亲吻法德勒的衣角,法德勒急忙把他扶起,并问:“你是一位禁欲主义诗人,怎么落到这般地步?……”说罢一笑,还以为诗人因为违反修行规矩而被抓的呢!

“至于原因,与您有关,容我后讲。”诗人答道。

法德勒示意诗人跟他们一道走,后令侍从牵来马,各骑一匹,大队人马一起向艾敏宫进发。

那位领队带领手下人到阿芭萨宫殿去了。原来派他们抓艾布·阿塔希亚的是阿芭萨公主,且与阿蒂白商量过。前面已经交代过,那主仆二人后半夜方才回到宫中,阿蒂白对艾布·阿塔希亚的事一直放心不下,以为诗人可能探听到了公主的秘密。二人回到宫中,阿芭萨进屋睡觉去了。一夜之中,阿蒂白忐忑不安,好容易挨到东方透亮。她去叫醒阿芭萨,把看到的情况如实相告,建议公主尽快设法派人捉拿诗人艾布·阿塔希亚,以防泄露秘密。阿芭萨觉得问题严重,生怕秘密外泄,认为只有抓住艾布·阿塔希亚才能避免意外发生,她要阿蒂白立即派守卫在那里的部分兵士,奉哈里发的命令去捉拿艾布·阿塔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