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法德勒说:“主公,艾布·阿塔希亚也是位风趣诗人。人们说他出家修行,这对您无妨。”

艾敏喊道:“把艾布·阿塔希亚也叫来!”

小伙子走去,开始作必要准备。

艾敏嫌牵羊人动作迟缓,拍了拍巴掌,又来了个小伙子。艾敏问他:“我想让加法尔观赏一下羝羊顶角,怎么迟迟不见牵羊人来?在巴格达、巴士拉和伊拉克其他地方,都没有像这样的两头羝羊。”

那小伙子说:“两个时辰前就作好了准备,只因凉亭的地面是马赛克砌成的,羝羊顶角时无法站稳,所以没把羊牵来。如果主公一定要看,那么,我们就换个地方,移到凉亭后面的那块地上去。”

“好吧……”

艾敏说罢,站起身来走去。加法尔、法德勒跟着走去,谁都不解这位王储为什么喜欢那种童子游戏,心想:“他怎么配当国王?他怎么能够治理一个东起印度洋、西至大西洋的大王国呢?难道他不晓得在这个国家中种族复杂、风俗习惯各异、相互间矛盾甚多?此外还有多种政治派别,贪恋权势者数不胜数……”

二人边想,边跟着艾敏走去。艾敏身披彩袍,头戴奇花异草编织的高帽,带着加法尔、法德勒来到一个小圆草坪上。只见草坪中央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戴商人帽子的男子,看上去像印度人。那男子面前有两只白色大羝羊,羊身上有用颜色画的图像,脖子上各挂着宝石项链,其中一只羊的双角染成绿色,另一只羊的双角涂成红色。见艾敏到来,那男子迎上前去,想亲吻他的手。艾敏未让他吻,开口问道:“哪只羊是我的?”

那男子指着那只红角羊,说:“主公,这头便是。”

艾敏望着法德勒,说:“那么,另只羊就是你的了……让这两只羊相互顶角,失败的那只羊的主人就得另买一串项链,挂在获胜的那只羊的脖子上。”

法德勒只能感谢这种恩赐,连忙说:“我期望主公的羝羊获胜。假若我那只羊得胜,那会使我感到不好意思。”

艾敏笑得前仰后合,说道:“我求真主襄助,期望得胜的不是你那只羊,并非因为它属于你,而是因为……”

话未说完,艾敏笑了起来。法德勒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便朝加法尔望去,见加法尔也在微笑。法德勒用眼神询问,只听艾敏低声说:“因为它姓巴尔马克。”

法德勒明白了艾敏的意图,他是说,如果“巴尔马克”羊得胜,就像贾法尔·巴尔马克获得了胜利……为了尊重加法尔,鉴于名字读音相同,故没有直唤法德勒那只羊为“贾法尔”。

两只羊开始顶角。养羊人知道艾敏想让自己那只羊获胜,便竭力成全他的理想,终于使艾敏如愿以偿。艾敏见自己那只羊获胜,高兴地笑起来,立即给予奖励。片刻之后,那个小伙子走来,说:“主公,养公鸡的人来了,这就观看斗鸡,好吗?”

“刚看完斗羊,不看斗鸡了,让他回去吧!现在,我们该开膳进食了。”

艾敏说罢,踏上园中的石子小径向宫殿走去。艾敏的宫殿坐落在底格里斯河的左岸,部分窗户、阳台面朝着河。宫殿后有一个客厅,很像一座宽敞的凉亭,地面上铺着彩色的大理石,天花板上绘着彩画,似是波斯画匠的杰作,或者是波斯和罗马艺术结合的精品;客厅顶座在涂着金粉的大理石柱子上。假若没有高大的外围墙,坐在大厅里便可看见底格里斯河上过往的船只。围墙开有一个大门,人们可以出大门到河边的码头去,那里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艾敏喜欢占有各式各样的大船,为此耗费许多钱财。人们为他建造此类船只,有的像狮子,有的像鹰、蛇或马,均漂游在底格里斯河水面上。

艾敏走在花园里,奴仆和太监们总是赶在他的前面为他开道。艾敏来到宫门前,卫兵们向他立正敬礼,而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径直拾级而上,步入宫门,法德勒、加法尔紧随其后进了大门。他们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圆形庭院,那里有座门,通向另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女子院,其部分房间就通往前面提到的那个大客厅。圆形庭院的右侧有一个门,通着一条走廊,其尽头有许多间房子,那是仆人、太监等居住的地方。圆形庭院的一座门通向客舍,那里有房子多间,还有厨房和餐厅,简直就像一个小王国。

艾敏行至那个圆形庭院,黑肤色的大太监走来为他撩开通往女子院的那个绣花门帘,艾敏步入走廊,招呼法德勒、加法尔快速跟上。走廊里铺的全是塔布尔斯坦产的厚毛地毯,所以他们走上去,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行至走廊尽头,只见一个栽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出现在眼前,旁边便是女子院。往前走,穿过花园,登上六级红色大理石台阶,但见天蓝色的贵重绸门帘上,用金线绣着哈帖姆·塔伊的诗句: 。

我并没让主人牵来骆驼,

赶在乘人或驮队前饮水;

我亦没有取下驼背鞍子,

让骆驼的主人无法骑乘。

假若你就是骆驼的主人,

千万莫让骆驼无载空行;

让驼跪下,骑上它赶路,

若不听命,即给以严刑!

诗的意思是希望这家主人慷慨些,而艾敏就是一个很慷慨的人。

大太监走在前面,将门帘撩起。艾敏一行走进一个颇有些像贵宾室的大厅,两侧各有几个小厅,每个厅的摆设各具特色,互不相同。艾敏并不想去那个大厅里,而是要到那座房子后面的涂金大理石柱客厅里去。法德勒、加法尔刚刚进入那个大厅,便听到零乱的四弦琴声传入耳际,原来有人在隔壁练琴。他俩未动声色,等待艾敏发号施令。大厅里的家什上蒙着绣金绸缎;墙上绘有波斯、罗马若干位国王骑马英姿及多种海中和陆上的动物……其中许多图画是用纯金或象牙嵌在黑檀木板上制成的,连挂画的钉子都是金制的:厅门内侧门帘挂在巨大的银钉上;地上铺着整块地毯,长与宽各有二十腕尺;地毯周围靠墙的地方放着鸵鸟羽毛靠枕,外包锦缎套子……大厅各个角落里摆放着银烛台,上面插着蜡烛,那是专供夜晚照明用的。艾敏来到大厅,在一张嵌有象牙的黑檀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示意法德勒、加法尔落座……接着向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只见大太监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出了厅门。

法德勒忐忑不安,急于知道格兰法尔及其两位女同伴是否已经到来。加法尔微笑地望着艾敏,而心中却埋藏着许多大事,假如说出来,简直会变成火,足以烧掉大厅内的一切;但是,他强压着怒气,未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只听琴声齐鸣,弹奏着曲子,忽见大厅的一个门开启了,走出一群怀抱四弦琴的女婢……十个一伙,同弹一曲,合唱一歌,穿过大厅,从另一个门出去;一伙刚过,又来一群,个个怀抱四弦琴,同唱着另外一支歌……如此出出入入,穿厅弹琴唱歌的女奴共计十群。在法德勒和加法尔看来,这些表演并不新鲜,因为他俩在巴尔马克和拉希德的宫中曾经欣赏过;使他俩感到新鲜的,是歌女之后出现的那一群男奴和太监,一个个身穿昂贵衣衫,华丽非常,伊斯兰史上绝无先例……艾敏不惜耗费大量钱财,从各地招来大批阉人……他当上王储之后,更是挥金如土,变本加厉,让阉人们日夜陪伴聊天、吃喝,发给他们固定薪水;他又弄来一帮埃塞俄比亚人,也给他们规定了工钱。人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法,并且赋诗歌颂之。艾敏继承王位之后,仍然喜爱这种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