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马鲁夫把自己同妻子之间发生的事向巨人讲了一遍，巨人听后，问道：“你想让我把你送到一个你妻子找不到你的地方吗？”

“是的。”

“那就骑在我的背上吧！”

马鲁夫骑在巨人的背上，巨人随即腾空而起，从初夜一直飞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忽然降落在一座高山顶上。

巨人说：“你从这座山下去，就能看见一座城门，你进到城中，你的妻子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巨人说罢，转身走去，顷刻不见踪影。

马鲁夫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马鲁夫心想：“我何不现在就下山进城？我呆在这里是没有半点好处的。”想到这里，他抬脚向山下走去。走到山脚下，果然看见那里有一座城，城墙高大，宫殿林立，建筑精美，诱人眼目。

马鲁夫走进城门一看，心中的愁闷顿时消失。他走在市场上，城里的人们都用惊羡的目光望着他，纷纷围聚在他的周围，因为他的衣着与本城人穿的衣服大不相同，人们无不感到惊异。

一个城里人说：“喂，你是外乡人吧？”

马鲁夫说：“是的。”

“你打哪儿来？”

“我从米斯尔城来。”

“你离开那里很久了吧？”

“昨天下午才离开的。”

那个人笑了，遂对周围的人说：“众人们，你们来呀。看看这个人，听听他在说什么吧！”

众人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打米斯尔城来，昨天下午才离开那里。”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围拢上来，异口同声说道：“喂，异乡人，你疯了吧？不然，为什么说出这样的疯话？你怎么说你昨天才离开米斯尔城呢？我们这座城距离米斯尔城有一年的路程。”

马鲁夫说：“你们才是疯子呢！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们看，我带来的发面饼还是新鲜的呢！”

马鲁夫拿出发面饼让人们看。人们见发面饼果然新鲜，个个觉得奇怪，因为马鲁夫带来的发面饼和当地人做的不一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相互议论说：“这是埃及米斯尔城的发面饼，快来看看吧！”

一时之间，马鲁夫名扬那座城中。有的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有的人说他在撒谎，因而讥笑他。正在这时，忽见一位商人走来，骑着一匹骡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人。

那商人拨开众人，大声说：“喂，众人们，你们这样围观一个外乡人，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你们这样笑话人家，人家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商人不住地骂围观的人们，但谁也不敢还口，那商人对马鲁夫说：“喂，兄弟，跟我来吧！你不要怕这些人！他们这些人都不知羞耻。”

商人带着马鲁夫走进一座宽大、豪华的房子里，让马鲁夫坐在一个像帝王坐的那样的宝椅上，又吩咐奴仆们打开衣箱，取出价值两千第纳尔的一套衣服，给马鲁夫穿上。

马鲁夫穿上那套华服，模样大变，简直就像一位商界领袖。

片刻后，商人令仆人摆上一桌筵席，各种美味佳肴一应俱全。二人吃饱喝足，商人问：“喂，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马鲁夫说：“我叫马鲁夫，是个修鞋匠，专门缝补旧鞋。”

“你从哪里来？”

“我从米斯尔城来。”

“你住哪条街哪个巷子？”

“你到过米斯尔城？”

“我就是米斯尔人呀！”

“我住在艾迈哈尔巷。”

“艾哈迈尔胡同的人，你认识谁？”

马鲁夫一连串说出了许多人的名字。

商人问：“你认识艾哈迈德·阿塔尔吗？”

“他是我一墙之隔的邻居。”

“他好吗？”

“他挺好的。”

“他有几个孩子？”

“他有三个儿子：穆斯塔法、穆罕默德，还有阿里。”

“他的儿子现在情况怎样，都在干什么？”

马鲁夫说：“穆斯塔法挺好，他是个当老师的；穆罕默德是个香料商，他结婚后，在他父亲的店铺旁开了个香料店，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大儿子，名叫哈桑。”

商人说：“安拉为你祝福！”

马鲁夫接着说：“至于阿里嘛，他是我童年的朋友，我们小时候总在一起玩。那时，我们经常冒充基督教徒的孩子，混进教堂里去，偷基督教的书籍去卖，用卖的钱买零食吃。有一次，我们被基督教徒看见了，将我们抓住了，到大人们那里告了我们。他们对阿里的父亲说：‘你如果再不好好管教你的孩子，我们就告到国王那里去！’父亲把阿里打了一顿，阿里一气之下，逃出了家门，不知到哪里去了，到现在已过去二十年，杳无音信。”

商人说：“我就是艾哈迈德·阿塔尔的儿子阿里，我就是你童年时代的伙伴呀，马鲁夫兄弟！”

二人都惊喜不已，一番相互问候之后，阿里说：“马鲁夫，你为什么离开米斯尔城而到这里来呢？请把原因告诉我吧！”

马鲁夫便把刁钻妻子如何折磨自己的情况向阿里讲了一遍，然后说：“她折磨我越来越厉害，我便逃出家门，向凯旋门方向跑去。说来也倒霉，刚到城外，天下起大雨，把我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当我躲到阿迪利亚的一个破房子里避雨时，忽见墙体开裂，走出一个巨人来，显然那是一个妖魔鬼怪。那妖怪见我哭哭啼啼，好生可怜，便问起我的情况，我随即一一如实相告。那妖魔将我背起来，随后告诉我说山下有座城。我就下了山，进了城。我刚进城不久，城中人问这问那，我对他们说我昨天刚从米斯尔城来，他们根本不信。就在这时，你来了，把人们驱散，然后把我带到你家里来。我就是这样离开米斯尔的。你是怎样到这里来的呢？”

阿里说：“我七岁时，就是一个浪荡的孩子。从那时起，我便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走过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终于来到了这座城中。这座城市名叫海特阳城。这里的人们温柔敦厚，颇有同情心，乐意救助穷人。不管人们说什么，他们都相信。我对他们说：‘我是个商人。我的货物已到，想找个存货场。’他们相信我，为我腾了一个地方。之后，我对他们说：‘谁能借给我一千第纳尔？等我的货物到后，我再还他。因为我的货物到这里之前，我要用些钱。’他们果然借给了我一千第纳尔。我到市场上买了一些货物，第二天卖掉，一下赚了五十第纳尔。我又买了些别的货物，钱渐渐多了起来。”

说到这里，阿里停顿片刻，然后接着说：“马鲁夫兄弟，谚语说得好：‘人世之间，你诈我骗。’在这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怎么干，就可怎么干。兄弟，在这里，假若你说你是个修鞋匠，因受老婆欺压而离开米斯尔，流落到这里，人们谁也不会相信你，你反倒会成为他们的笑料，不管你在这里住多少时间。假如你说是妖魔把你背来的，人们就会躲开你，谁也不会接近你，他们会说：‘这是个活鬼；谁接近他，谁会倒霉。’这个消息一传开，对我对你都不利，因为人们都知道我是米斯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