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老书生仗义舞龙泉小美女衔恩脱虎穴(第2/2页)

正要举步,迎面走过一个老者,举止倒也文静。多九公因拱手,学着本地声音,说了几句。那人也拱手答了几句。谈了多时,那人忽然摇头吐舌,似有为难之状。唐敖趁他吐舌时细细一看,原来舌尖分做两个,就如剪刀一般,说话时舌尖双动,所以声音不一。二人谈之许久,多九公忽向老者连连打躬,那老者又说了几句,把袖子一摔,扬长而去。

多九公愣了一愣,回过头来,望着唐敖,仍学歧舌口音,唧唧呱呱,说个不了。唐敖不觉发笑道:“九公何苦徒费唇舌?你这乡谈暂且留着,等小弟日后学会再说罢。”多九公听了,不觉呸了一口道:“老夫真好昏愦!这总是那老儿把我气昏了!”方才老夫同他说几句闲话,趁势谈起音韵,求他指教。他听了只管摇头,说音韵一道乃本国不传之秘。国王向有严示,如有希冀钱财,妄传邻邦的,不论臣民,俱要治罪,所以不敢乱谈。老夫因又恳道:“老丈不过暗暗指教,有谁知道?我们如蒙不弃,赐之教诲,感激尚且不暇,岂有走露风声之理?千万放心。”他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关系甚重,断不敢遵命。’后来我又打躬,再三相恳。他道:“‘当日邻邦有人送我一个大龟,说大龟腹中藏着至宝,如将音韵教会,那人情愿将宝取出,以做酬劳。当日我连大龟尚且不要,不肯传他。何况今日你不过作两个揖,就想指教,难道你身上的揖比龟肚里的宝还值钱?未免把身分看的过高了!’老夫因他以龟比我,未免气恼,只顾出神,那知倒同唐兄说起此地话来。”

唐敖不觉发愁道:“送他珠宝尚且不肯,不意习学音韵,竟如此之难,这却怎好?惟有拜求九公,设法想个门路,也不枉小弟盼望一场。”多九公忖一忖道:“今日已晚,我们且回。唐兄既不懂他言语,明日也不必上来,且等老夫破这一天工夫,四处探听一番。倘遇年幼的,只要话中露其大概,略得皮毛,就可慢慢追寻了。”回到船上,林之洋货物虽已卖完,因那双头鸟儿有个官长要去孝敬世子,虽出若干价钱,林之洋仍不肯卖,意欲大大拿价,借此多得几倍利息,因此尚有耽搁。

次日,多、林二人分路上岸。唐敖在船守了一日,到了下午,多九公回来,不住摇头道:“唐兄,这个音韵,据老夫看来,只好来生托生此地再学罢。今日老夫上去,或在通衢僻巷,或在酒肆茶坊,费尽唇舌,四处探问,要想他们露出一字,比登天还难。我想问问少年人,或者有些指望。谁知那些少年听见问他音韵,掩耳就走,比年老人更难说话。”

唐敖道:“他们如此害怕,九公可打听国王向来定的是何罪名?”多九公道:“老夫也曾打听。原来国王因近日本处文风不及邻国,其能与邻邦并驾齐驱者,全仗音韵之学。就如周饶国能为机巧,以飞车为不传之秘,都是一意。他恐邻邦再把音韵学去,更难出人头地,因此禁止国人,毋许私相传授。但韵学究属文艺之道,倘国人希图钱财,私授于人,又不好重治其罪,只好定一个小小风流罪过。唐兄请猜一猜。”唐敖道:“小弟何能猜出?请九公说说罢。”多九公道:“他定的是如将音韵传与邻邦,无论臣民,其无妻室者终身不准娶妻,其有妻室者立时使之离异;此后如再冒犯,立即阉割。有此定例,所以那些少年一闻请教韵学,那有妻室的既怕离异,其未婚娶的正在望妻如渴,听了此话,未免都犯所忌,莫不掩耳飞跑。”唐敖道:“既如此,九公何不请教鳏居之人呢?”多九公道:“那鳏居的虽无妻室,不怕离异,安知他将来不要续弦,不要置妾呢?况那鳏居的面上又无鳏居字样,老夫何能遇见年老的就去问他有老婆无老婆呢?”唐敖听了,不觉好笑起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