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遇难成祥马能伏虎逢凶化吉妇可降夫(第2/3页)

天将发晓,风暴已息。正收拾开船,忽有无数小舟蜂拥而至,把大船团团围住,只听枪炮声响成一片,船上众人被他这阵枪炮吓的鸟枪也不敢放。

登时有许多强盗跳上大船,为首一个大盗,走进中舱,在上首坐了,旁列数人,都是手执大刀,个个头戴浩然巾,一脸杀气。闺臣姊妹在内偷看,浑身发抖。众喽罗把多、林二人并众水手如鹰拿燕雀一般,带到大盗面前。二人朝上望了一望,那上面坐的,原来就是前年被徐丽蓉弹子打伤的那个大盗。

只见他指着林之洋喊道:“这不是口中称‘俺’的囚徒么?快把他首级取来!”众喽罗一齐动手,林之洋吓的拚命喊道:“大王杀我我也不怨,剐我我也不怨,任凭把我怎样,我都不怨,就只说我称‘俺’,我甚委屈。我生平何曾称‘俺’?我又不知‘俺’是甚么,求大王把这‘俺’字说明,我也死得明白。”众喽罗道:“禀大王:他连‘俺’的来历还不知,大王莫认差了?刚才来时,夫人分付,倘误伤人命,回去都有不是。求大王详察。”

大盗道:“既如此,把他放了,你们再把船上妇女带来我看。”众喽罗答应,将吕氏、乳母、闺臣、若花、婉如带到面前。大盗看了道:“其中并无前年放弹恶女。他这船上共有若干货物?”众喽罗道:“刚才查过,并无多货,只有百十担白米,二十担粉条子,二十担青菜,还有十几只衣箱。”大盗笑道:“他这礼物虽觉微末,俗语说的‘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只好备个领谢帖儿,权且收了。你们再去细看,莫把燕窝认作粉条子。若是燕窝,我又有好东西吃了!但他们那知我大王喜吃燕窝,就肯送来?那三个女子生的都觉出色,恰好夫人跟前正少丫环,既承他们美意,远远送来,所谓‘却恐不恭,受之有愧’,也只好备个领谢帖儿。尔等即将他们带至山寨,送交夫人使用。一路须要小心,倘有走失,割头示众!”众喽罗答应。多、林二人再三跪求,那里肯听。不由分说,把闺臣、若花、婉如掳上小舟。所有米粮以及衣箱也都搬的颗粒无存,一齐跳上小船。只听一声胡哨,霎时扯起风帆,如飞而去。吕氏嚎啕恸哭,林之洋只急的跺脚捶胸,即同多九公坐了舢舨,前去探信。

闺臣姊妹三人被众人掳上小舟,明知凶多吉少,一心只想撺下海去,无奈众人团团围住,步步提防,竟无一隙之空。不多时进了山寨,随后大盗也到,把他三人引进内室。里面有个妇人迎出道:“相公为何去了许久?”大盗道:“我恐昨日那个黑女不中夫人之意,今日又去寻了三个丫环回来,所以耽搁。”因向闺臣三人道:“你们为何不给夫人磕头?”三人看时,只见那夫人年纪未满三旬,生的中等人材,满脸脂粉,浑身绫罗,打扮却极妖媚。三人看了,只得上前道了万福,站在一旁。大盗笑道:“这三个丫环同那黑女都是不懂规矩,不会行礼,连个以头抢地也不知道。夫人看他三个生得可好?也还不中意么?”夫人听了,把他三人看了,不觉愣了一愣,脸上红了一红,因笑道:“今日山寨添人进口,为何不设筵席,难道喜酒也不吃么?”旁边走过两个老妈道:“久已预备,就请夫人同大王前去用宴。”妇人道:“就在此处摆设最好。”老妈答应,登时摆设齐备。夫妻两个对面坐了。

大盗道:“昨日那个黑女同这三个女子都不知规矩,夫人何不命他都到筵前,跟着老妈习学,将来伺候夫人,岂不好么?”妇人点头,分付老妈即去传唤。老妈答应,带了一个黑女走来。闺臣看时,那黑女满面泪痕,生的倒也清秀,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老妈把黑女同闺臣姊妹带至筵前,分在两旁侍立。大盗一面看着,手里拿着酒杯,只喜的眉开眼笑。一连饮了数杯道:“夫人何不命这四个丫环轮流把盏,我们痛饮一番何如?”妇人听了,鼻中哼了一声,只得点头道:“你们四个都与大王轮流敬酒。”四人虽然答应,都不肯动身。若花忖道:“这个女盗既教我们斟酒,何不趁此将大盗灌醉,然后再求女盗放我们回去,岂不是好?”随即上前执壶,替他夫妻满满斟了,下来因向闺臣、婉如暗暗递个眼色。二人会意,也上前轮流把盏。那个黑女见他们都去斟酒,只得也去斟了一巡。

大盗看了,乐不可支,真是酒入欢肠,越饮越有精神。那里禁得四人手不停壶,只饮的前仰后合,身子乱晃。饮到后来,醉眼朦胧,呆呆望着四人,只管发笑。妇人看着,不觉冷笑道:“我看相公这个光景,莫非喜爱他们么?”

大盗听了,满面欢容,不敢答言,仍是嘻嘻痴笑。妇人道:“我房中向有老妈服侍,可以毋须多婢。相公既然喜爱,莫若把他四个都带去作妾,岂不好么?”闺臣姊妹听了,暗暗只说:“不好,性命要送在此处了!”大盗把神宁了一宁道:“夫人此话可真么?”妇人道:“怎好骗你?我又不会生育,你同他们成了喜事,将来多生几个儿女,也不枉连日操劳一场。”

若花听了,只管望着闺臣,闺臣把眼看着婉如,姐妹三个登时面如傅土,身似筛糠。闺臣把他二人衣服拉了一把,退了两步,暗暗说道:“适听女盗所言,我们万无生理,但怎样死法,大家必须预先议定,省得临时惊慌。”若花道:“我们还是投井呢,还是寻找厨刀自刎呢?”闺臣道:“厨房有人,岂能自刎?莫若投井最好。”婉如道:“二位姐姐千万携带妹子同去,倘把俺丢下就没命了!”若花道:“阿妹真是视死如归。此时性命只在顷刻,你还斗趣!”

婉如道:“俺怎斗趣?”若花道:“你说把你丢下就没命了,难道把你带到井里倒有命了?”

只听那妇人道:“此事不知可合你意?如果可行,我好替你选择吉期。”

大盗听了,喜笑颜开,浑身发软,望着妇人深深打躬道:“拙夫意欲纳宠,真是眠思梦想,已非一日,惟恐夫人见怪,不敢启齿。适听夫人之言,竟合我心。”话未说完,只听碗盏一片声响,那妇人早把筵席掀翻,弄了大盗一身酒菜,房中所有器具,撂的满天飞舞。将身倒在地下,如杀猪一般放声哭道:“你这狼心强贼!我只当你果真替我寻丫环,那知借此为名,却有这个歹意!你既有心置妾,要我何用?我又何必活在世上,讨人憎嫌?”说罢爬起,拿了一把剪刀,对准自己咽喉,咬定银牙,紧皱蛾眉,眼泪汪汪,气喘吁吁,浑身乱抖,两手发颤,直向颈项狠狠刺来。大盗一见,吓的胆战心惊,忙把剪刀夺过,跪求道:“刚才只因多饮几杯,痰迷心窍,酒后失言。只求夫人饶恕,从此再不妄生邪念了!”妇人仍是啼哭,口口声声只说丈夫负义,务要寻死。一面哭着,又用带子套在颈上,耍寻自尽,又被大盗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