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迷本性将军游幻境发慈心仙子下凡尘(第2/3页)

章荭点头道:“这个还人地相宜。为何你把管门家人却派厌胜呢?”王老道:“老奴派他,却有深意。因他素日替人管门,最厌客人来拜,他这脾气恰恰与姓相合。并且胜字也可读做平声,所谓‘厌胜’者,就如厌之不胜其厌之意。因其如此之厌,所以凡有客来,总是一概回他不在家。且能言善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令客人不得进门。门上有了这样能事家人,恩主于五伦之中,虽于朋友这伦有些欠缺,毕竟少了许多应酬之烦。人生在世,只要自己畅心适意,那里管他五伦、四伦?就缺几伦,也还是个人,难道人家就不把你当人么?”章荭道:“你这蠢才莫非疯了?怎么同我你呀、我的混闹起来!”王老道:“老奴只顾乱说,那知说的倒忘形了。”章荭道:“厌胜善于回客,可有什么凭据么?”王老道:“虽无凭据,却有一个笑话:当日他替人管门,一日适值主人的表叔走来,正要进内。厌胜未曾留神,只当客人来拜,连忙上前拦住道:‘我家主人不在家,请老爷改日再来罢。’这位表叔太爷听了,上前狠狠踢了一脚道:‘你这囚徒,也不仔细看看,我是你主人的表叔,怎么也回我不在家?’”一面说笑,又将小厮名单呈上。上面写着四人名姓,是沈郎、鹅眼、荇叶、菜子。章荭把四人望了一望,只见个个腰如弱柳,体态轻盈,真是风儿略大就可吹得倒的,却是绝美的俊仆。

那老嬷也把仆妇、丫环带来,侍立一旁。章荭道:“你姓甚么?他们都叫什么名字?”老嬷道:“老婢姓子,那些姐儿、哥儿因我年老,都叫我子母。叫来叫去,无人不知,倒像变成名字了。这名字内中有个母字,虽不吃亏,但仔细想来,到底古板。今日老爷何不替我起个风骚名字哩?倘能又骄又嫩,不像这么老腔老班,那就好了。”章荭忖道:“这个老狐狸头上并无一根黑发,还闹这些花样,倒是一个老来俏。我且骗他一骗。”因说道:“你要改名字,惟有‘青蚨’二字可以用得。虽系虫名,乃人人所爱之物,你若改了,将来必是人人喜爱。况这青字就有无穷好处,诸如青春、青年之类,都是返老还少之意。并且内中还有青丝,你目下发虽如霜,叫来叫去,安知不变满头青丝呢?”子母道:“多谢老爷厚意。如今改了青蚨,日后设或有点好处,我一定绣个眼镜套儿,送你老人家。”

章荭道:“再过几十年。我眼睛花了,少不得要托你做的。这六个仆妇都叫什么名字?管什么执事?”子母道:“一个是替奶奶管香粉的,名叫白选;一个是替奶奶管胭脂的,名叫紫绀。这个专管奶奶裹脚布,名叫货布;那个专管奶奶挑鸡眼,名叫鸡目。还有两个:一名纟延环,专管奶奶钗环;一名传形,专替奶奶画小照。”章荭道:“奶奶缠足要用多少布,却要派人专管?倒是这个画小照的,却不可少,并且连挑鸡眼也都派人,难为你想的到。将来告诉奶奶,一定要赏的。但那纟延环为何生的那样瘦小,莫非有病么?”子母道:“延环虽瘦,还算好的。刚才还有几个仆妇,诸如水浮、风飘、裁皮、糊纸之类,都生的过于瘦弱,老婢惟恐不能做事,都回他们去了。”

章荭道:“那八个丫环都叫什么名字?”子母手指四个年纪大的道:“那穿白的名叫二铢,专管奶奶银帐;穿青的名叫三铢,专管奶奶钱帐;穿红的名叫四铢,专管奶奶赌账;穿黄的名叫五铢,专管奶奶吃帐。他们都以‘铢’字为名,就如五分、四文之意,每日所落不过几铢,断不敢多取的。”

又指四个年纪小的道:“一名币儿,专管奶奶币帛;二各泉儿,专管奶奶茶水;三名布儿,专管奶奶洗脚布;四名刀儿,专管奶奶修脚刀。”章荭道:

“奶奶洗脚布、修脚刀也都派人,你这办事可得上等考语,叫做明白谙练,办事精详。”

众人领了执事退出。丫环烹茶,安设床帐。章荭手执茶杯,复又忖道:

“今日却教那个丫环暂伴一宿呢?”正在凝思,忽有四个绝色美人前来陪伴,问其姓名,一名孔方,一名周郭,一名肉好,一名元宝。四人陪着用过宴,到晚就寝。次日起来,有这些美人陪伴,天天珠围翠绕,美食锦衣,享尽人间之福。过了几时,四个美人都已有孕,忙向三官眼前焚香叩祷,各佩男钱一枚,以为得子佳兆。那知四美竟生五男。章荭因儿子过多,要想生个女儿,于是又找几个女钱给他们佩着,果然又生二女。这五男二女年纪略大,请了一位西席,教他们念书。那位西席年纪虽老,却甚好学,每逢出入,总有文字随身,就只为人过于古板,人都称他“老官板”。又过几年,陆陆续续把儿女都已婚配。真是日月如梭,刚把儿女大事办毕,转眼间孙儿孙女俱已长成,少不得也要操心,陆续办这嫁娶。不知不觉,曾孙绕膝,年已八旬。

这日拿镜子照了一照,只见面色苍老,鬓已如霜。猛然想起当年登梯钻钱之事,瞬息六十年,如在目前。当日来时是何等样精力强壮,那知如今老迈龙钟,如同一场春梦。早知百岁光阴不过如此,向来所做的事,颇有许多大可看破。今说也无用,且寻旧路,看看当年登梯之处。即至钱眼跟前,把头钻出朝外一探,不意那个钱眼渐渐收束起来,把英雄套住,竟自进退不能。

文营众将见章荭进阵,到晚无信。次日,宋素、燕勇又要进阵。文芸道:“宋家哥哥现在大营执掌兵权,岂可屡入重地?况前在酉水阵业已受困多日,营中人心颇为惶惶,何必又要前去?”宋素道:“众弟兄在此舍死忘生,不辞劳苦,原是为着我家之事,今我反在营中养尊处优,置身局外。不独难以对人,心中又何能安?况死生有命,兄长断断不要阻我!”即同燕勇进阵,也是一去不返。

次日,燕紫琼、宰玉蟾闻得丈夫又困在阵内,吓得惊慌失色,坐立不宁,二人商议,惟有且到阵中看看光景,再为解救;如无指望,就同丈夫完名全节,死在阵内,倒也罢了。当即命人通知大营,各跨征驹,闻进阵去。武六思忽见两个妇女进阵,惟恐逃遁,忙又作法焚符,密密布了几层天罗地网。

文芸只当紫琼必定回来,那知也是毫无影响。因向众人道:“此时连宋家嫂嫂也不回来,其中邪术自必更甚。据小弟愚见,我们只管同他对敌,切莫轻入阵内,俟宋家嫂嫂回来,再作计较。”

颜崖听了,正因连日未耍大斧,心中气闷,当即请令,带领精兵一千,前去挑战。恰好张易之、张昌宗因折了三关,甚觉害怕,又差李孝逸统领大兵前来接应,早被颜崖把他偏将伤了两个。次日,魏武也去讨战,一阵银枪,也伤他一员大将。李孝逸因连伤三将,十分气恼,即亲自出马。文营众公子也到阵前。余承志、洛承志一见,想起当年父亲被害之事,恨不能生食其肉,各催坐下马,枪鞭并举,与李孝逸战在一处。斗了多时,李孝逸被余承志一枪刺在腿上,大败而逃。众公子带领人马一拥齐上,把各兵杀的五零四散,各自逃生。及至再去讨战,并无人应,只好暂且回营。恰好把李孝逸兵丁捉了几个,身上搜检,一无所有。细细拷问,都说:“到关之日,武六思给了一碗符水,喝在腹内。”一连几个,隔别讯问,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