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3页)

何颙更是惊呆了!

他早知糜荏不凡,只是先前大家认为这人是老鼠屎时,他觉得这人是一碟清粥、一碗小菜,怎知他竟是满桌珍馐美食,饕餮大餐?!

这人又还有多少惊喜是他猜不透的!

三人恍恍惚惚地入了京都,听闻京中士族谈论的都是什么“糜仙师”,又说他劝说天子解除党锢之祸……

这就是他们即将效力的主公吗?听起来,有亿点点厉害呢……

三人心潮澎湃,在糜荏安排的府邸中等候几日,终于见到糜荏。

盛名累累的糜仙师看起来只是一位及冠青年,只是长相极为好看,气度雍容不凡,瞧着并不像是能随手扳倒十常侍的“仙师”。

但当他抬起眸子平视过来时,旁人就会彻底被他的眼神所吸引,忘却先前揣测,臣服于这深邃的星海之中。

三人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他们与糜荏闲聊半日,初步了解对方的学识与脾性。听着糜荏话语间泄露的兴国安邦之意,又见他在各方面都有切合实际的打算而非泛泛空谈,都已信服七、八分。

至于剩下一些,三人还需再认真思量一番才能决定去留。不过看他们今日表现,门客之事想来不会有什么波折。

糜荏微笑道:“三位不必忧心,我已上书陛下为诸位安排职务,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必介怀。”

谈话就此结束。

因为糜荏的尊重与恰到好处的闲适,谈话后半段三人都觉轻松愉快。

糜荏留他们用了晚膳,才令人送他们回府。

他公布菜谱后,京洛及周遭郡县虽已普及,但时间尚短,庖厨大多掌握的不好火候与量度。加上三人这段时间都与妻儿生活在家乡,没多少闲钱养仆从,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膳食。

三人在餐桌前差点失了仪态,心中用以衡量的秤杆愈发倾斜。

晚膳结束之后,糜荏送别三人。

瞧着他如谪仙一般的俊美面庞,钟繇最后问道:“敢问仙师,十常侍中当真有邪崇吗?”

夜风呜呼里,仙风道骨的年轻人抬着淡然冷静的瞳眸看过来,肯定道:“他们当然都是邪崇。”

见几人正了面色,虚心求教,他慢慢道:

“人活于世都有欲望,有人爱财,有人喜色,有人好权……包括你、我、十常侍,所有人。”

“欲望本身是无穷无尽的,难以彻底满足的。当你得到一件东西,你会安于现状抑或滋生出新的欲望?你会克制于它还是周而复始追逐下去?”

“欲求不满是极为痛苦的,它驱使我们抛去为人的道德,掠夺他人的利益,践踏国家律法……直至将我们彻底毁灭。”

“是以人要有底线,要有控制欲望的方法。倘若臣服于欲望,那他最后往往会被欲望所支配,也就成了败坏道德、践踏律法的邪崇。”

“不单是十常侍,”他的目光深远,仿佛是要穿破夜幕看到遥不可及的星际,“望吾与诸君共勉。”

语罢他令侍从送三人归去府邸。马车之上,三人都有些沉默。

及至府邸前,钟繇才道:“敢问伯求如何看待……糜天师?”

“仙神之姿,绝世奇才。”何颙感叹道,“我无法对他做更多的评价。”

糜荏与旁人太不一样了。

他不似年轻人英姿勃发,反而更像浩瀚大海,当人以为风平浪静时他却掀起惊涛巨浪;又如浩渺星空,神秘莫测,可望而不可即。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决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很显然,他虽出生商贾之家,买官入朝,却十分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在下只敢说主公胸怀天下,心性不凡,必可辅佐汉室安国兴邦。”何颙下了决定,“我愿追随主公,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翌日糜荏重回朝堂。

满朝文武静立殿中,默不作声瞧着最前方的天师道张宝,与一月未见的十常侍。

十常侍大多清减不少,这会正对着刘宏诉苦:“陛下,臣可算是见到您了!臣好想好想您啊!”

刘宏见状亦是感慨万千:“哎,你们都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等目光放到赵忠身上,他彻底震惊了:“阿母,你这是怎么了?!”

十常侍大多是自己走进来的,除了赵忠。他是躺在病榻上,被侍从抬上来的。

赵忠努力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道:“回陛下,臣,无碍……”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他居然就瘫在榻上重重喘息起来。

糜荏站在一旁,微微挑眉。

他先前听说过赵忠心疼那一千万钱与粮草,被气得病倒了,后来因问天之事受了大惊吓,还淋了雨、被天子罢官,回府的当夜就发起高烧,人差点烧没了。

不过短短一个月,赵忠原先乌黑流油的墨发成了满头白霜,眼窝凹陷周围青黑一片,眼神浑浊灰败;往日的富态的身躯彻底失去了精气神,瘦的只剩一副骷髅架子;最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因瘦的太快而萎缩着皱拢在一起,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鬼魅。

现在就算随便来个人指着他喊邪崇,恐怕也无人反对。

赵忠曾写过自己病重、请求面圣的奏章。糜荏瞧见了,想到他指稻为草,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规劝刘宏:“赵常侍也太不懂事了,病了该去找太医啊,找陛下有什么用?您又不懂医术,去了还要小心别被过了病气呢。若是微臣,一定舍不得让陛下身陷险境。”

听得刘宏感动不已,派了好几位太医过去为他医治。

这会瞧见赵忠这幅鬼样,刘宏既是后悔又是庆幸。

他后悔自己这么久了都没有去见赵忠一眼,又庆幸自己没有去,不然说不准还真的会被过了病气。

犹豫再三终究没敢走过去,只是在上座不忍道:“阿母,你受苦了!”

赵忠眼泪哗哗流下来:“陛下,臣一点都不苦……咳咳咳!”

他怎会不苦呢,这一个月被那些庸医害的几次踏进鬼门关。能活到今日,完全是凭着想要重见天子、看糜荏这个贱人身首异处的这口气撑的。

他克制不住用怨毒的目光看向糜荏。

而后便见原先漫不经心的青年,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恶意般抬眸缓缓看过来。吓得他不由自主浑身一抖,赶忙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百官也都惊悚地瞧着赵忠。

——这人真的是赵忠?

高高在上的赵常侍,就变成了这么行将就木的一个老头子?!

百官齐齐震惊,有人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仇恨与快意,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表示心中激荡之情。

刘宏悲恸地看着赵忠。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张宝道:“张天师,你先替赵常侍驱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