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阴阳并济,王霸交糅(第3/3页)

这些年里有许多年轻人也从这里拿到手,实在是不值钱。

清言面露尴尬之色,连忙将自己的师弟拉住,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败坏老道士名头。

王安风却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抬手仔细去看,发现这玉佩确实寻常,只是其中刻着个古篆王字,颇有几分古意,而尉迟杰的那一面则是刻着尉迟二字。

想来是姓氏牌,能祈福保平安的。

将玉牌悬在衣襟一侧,老道士说是不喜欢离别,没有给他们送行,反倒是清运清言这些年轻道士将他们一路送下去了烛龙栖。

走出观门的时候,王安风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回身去看观门,来的时候没有能够看得清楚的那一幅门联,此时要走,却打算要看个清楚,尉迟杰似也饶有兴趣,走到另一侧去看。

左侧先前看到阴阳不测,右边是群魔尽扫,已经是颇为大气。

此刻专门走去看,铁画银钩,又是各自多了五个字。

王安风站在左侧,轻声念道:

“阴阳不测,之谓神之主。”

尉迟杰凝眉,站在右侧,呢喃出声:

“群魔尽扫,是谓武之真。”

阴阳不测之谓神之主。

群魔尽扫是谓武之真。

尉迟杰瞳孔皱缩,神色已是大动。

王安风却只是笑道:

“果然大气!不似是寻常道观。”

“走罢!”

清运清言一直将数人送到了山门下面,目送着王安风等人离开,才转身沿着山路上山,清运对于王安风和尉迟杰几乎惊为天人,对于老观主的行为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纵然身为长辈,不用送下山来,可好歹要露个面啊。

清言温言劝慰,心中却也有些不解。

守墟子闭关的内室当中,却有一处暗门,这给晚辈埋怨得不清的老道士手上把着铜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走了上千级台阶,可见其深,可是最下面却一点不暗。

很亮,非常亮。

数不清的长明灯火燃烧,一排一排如同灵位前的烛火,照亮了这一片黑暗,灯火之后,是一座一座的石雕,都有数尺之高,或者嬉笑,或者忿怒,神态不一,却都穿戴铠甲,手持兵刃。

那铠甲坚固,那兵刃森寒,竟然没有半点虚假。

不言不语。

死物自然不言不语。

却有惊人的铁血肃杀之气萦绕,仿佛这里的上千座石雕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复苏,就会化作横扫天下的铁骑,再度怒吼,再度咆哮,兵家煞气足以震慑得常人说不出话来。

老道士慢悠悠得往前走,把手上的铜灯放在旁边,然后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第二行右侧空着的一个位置,深深呼出口气来,这阴森森的鬼地方,守墟子却很舒服似的。

舒展了下身子,一手拍在旁边石雕上,感慨笑道:

“好久没有过来了啊……”

“怕来一次就走不掉了。”

阴森鬼蜮一般的地方,老道士的笑声温暖平和。

孤独一人,在这些雕像之间回荡着。

“你们猜这两天我见着了谁?”

“你们肯定猜不到,是大帅的儿子和尉迟老贼的孙儿,当年尉迟老儿就不服气,现在啊,他孙子照样是被压得死死的,看着都舒服……”

“一个擅长阳谋,堂堂正正,一个呢,又跟他爷爷一样,肚子里面都是坏水子……”

“看着他两个斗气,我都有点觉得看到了当年啊,哈哈哈……”

周围两千七百余座雕像,白发苍颜的老人一人笑得乐不可支,笑声在石壁当中回荡着,是极温暖的笑声,却显得悲凉孤独。

守墟子的手掌在前面一座雕像的背上拍了拍,遗憾道:

“就是没能见着你的后人。”

“要不然,就都全了,当年你们三个可是给他国士子们背地里称呼大秦三害,而今却只有两个了,可惜得厉害……”

“对了啊,我跟你们说过没?”

“北地那边儿,北匈奴又往过试探了,结果给咱们都护府三个人就搞掉了,若是当年你们还在的时候,不得千方百计把人给挖过来啊,哈哈……”

“据说还被剁了个王子,哈哈哈,解气!解气啊!”

“当年的匈奴要死个王子,不打上几场硬仗可是说不过去了。”

老道士手掌拍在石头上,畅快大笑。

周围两千余座石雕立着,长明灯亮着,那笑声孤零零的。

笑得累了,头颅靠在石雕上,沉默许久,轻声道:

“咱们大秦,现在已经够强了……周边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敢过来撩拨。”

“这两日又见到了咱们神武府的后人,老道士没什么遗憾了。”

“见到他们两人,我就知道,咱们神武府的传承,断不了。”

“三千铁骑啊,你们的兵甲一定会由你们的后人接过,未来的天下,马蹄声会冲重新响起。”

“很好,很好……”

“真的很好。”

老道士双目闭合,头颅靠在石雕上,低声呢喃。

双眼却止不住留下泪来。

“很好啊……”

山下马车前,尉迟杰回身去看这座烛龙栖,突然开口,道:

“烛龙栖这名字,是有来历的,你们可知道?”

熟读各家典籍的林巧芙却有些困惑,道:

“不是因为形似烛龙吗?”

王安风摇了摇头,道:“确实有这种说法,不过我一位长辈却说,这烛龙栖的名字,来自于一首诗。”

林巧芙茫然:“诗?”

王安风颔首,对于林巧芙不知道这一首诗感觉有些不理解,脑海中想到的却是那个午后,醉酒的离弃道以手击瓯,声音粗狂而悲凉。

尉迟杰拍马在前,低声吟唱,王安风开口相合。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

人今战死不复回。

彼时离弃道已泪流满面。

石室之下,白发苍颜的老道士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踉跄起身,提着灯朝着上面走去,呢喃道:

“不说了,不说了……”

“老道士还不能这个时候就下去陪你们。”

“不过也快了,当年我的师父说我气有龙虎,是道门大真人之相,能活两三百岁春秋,嘿,你们信吗?我却是不信的。”

“人事可为,天命难违。”

“可是啊,天策,你,心儿丫头,还有老道,我们都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