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弓如霹雳弦惊(下)(第4/5页)

原本名字已经不知,却曾写出‘几处歌云梦雨,可怜便、流水西东’的诗句,震动江南,便被称为竺云梦,词曲皆是天下一绝,音色柔婉,亦可以做豪勇悲烈声,令人赞叹。

近日里谁人都知其心境不愉,似乎颇有沉闷,已经半月不曾抚琴,今日来此散心。

侍女洗净了水果,捧上前去,看到她坐在凉亭石桌之下,似在怔然出身,偷眼去看,看到了桌上那长纸上诗句,抿唇笑道:

“小姐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吗?”

“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呢,若是还不抚琴,妈妈要急得舌尖冒火呢。”

竺云梦抬眸看她,笑道:

“那不是最好,也少说你两句。”

小侍女被看破了心里头的念想,吐了吐舌头,献宝般把果盘放在旁边,一边去看桌上诗句,她是竺云梦收养的侍女,竺云梦闲来无事会教她写字,所以认得出上面诗句,轻声道: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

“回看射雕处。”

“好诗,好诗!”

竺云梦看她一眼,笑吟吟道:

“好在哪里?”

小侍女说不出话,竺云梦便抬手去捏这侍女的脸颊,然后索性抱在怀里,一边揉着小侍女的包子脸,一边自语道:“这诗本就是那一日醉梦中得来,一字一句都远比我原先写得要好。”

“可偏生醒过来却想不出最后一句,叫人心里难受得厉害。”

小侍女被揉得也很难受得厉害,拿起果盘捧起来,道:

“那小姐你吃东西……”

“心里再难受,吃些东西便好了,大难受就多吃,小难受就少吃些,总之难受吃东西一定没错。”

竺云梦失笑,作势轻轻拍了下小侍女的额头,抬起手指取了一枚果子,却看到了下面围猎阵仗,一帮世家男子围着数人,其中一名穿藏青色猎装的男子似乎抬弓要射。

隔得这么远,她看不真切,却隐约感觉到那弓似乎有些一般,灰扑扑一片,远没有曾见过的那几张名弓来得威武。

一边略有走神,又捏了个葡萄,便要往嘴里放。

却在此时听到了一声霹雳般的轰鸣声,天地似乎都震颤了下,手掌一抖,那颗葡萄便直接便跌落下去。

一双眸子瞪大,看向下方。

王安风握着这柄弓。

如他所说,他并不懂得射术,开礼,倚旌,诱射诸般礼节更是一窍不通,动作错漏许多,所以周围隐隐嘲弄便一直不绝于耳。

高振海更是觉得不屑。

大秦弓弩制式各有不同,或者雕以细纹,或者色泽不一,以彰显品级,这样灰扑扑的一张弓显然是最次等,开这样一张寻常灰弓都要开半天的人,大雁早就飞走了,就算是射得准又有什么意义?

尉迟杰面色却微微变化了下。

在梅怜花林巧芙三人耳边低语,然后往后面靠了靠,觉得不安心,又靠了靠,最后还抬起手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颇为兴奋看着王安风。

此时已经拉弓如满月。

而大雁也已经飞到看不到的远方,朱阳朔已经驱马来到近前,神色冷峻,并不看王安风,只是对捂住耳朵的梅怜花道:

“你输……”

王安风微吸口气,手指微微一松,以他外功水准,一时竟然有放松和酸痒之感,箭矢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出,至数丈之外,如雷轰鸣之音才姗姗来迟。

粘稠的白色气浪瞬间扩散,爆发。

王安风站在原地,黑发如瀑,恣意飞扬,双眸微眯。

轰鸣之音,宛如雷公震天鼓,萦绕在他左右朱阳朔靠得最近,胯下之马悲鸣出音,当场倒毙在地。

朱阳朔惨叫出身,双手捂住耳朵,跌坠下马,五官当中,有鲜血流出,每一个世家弟子几乎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叫出声来。

可是连惨叫的声音都被淹没。

箭矢以恐怖的速度旋转,上等精钢打制的箭身在飞行过程当中就已经崩碎,只剩下了断裂锋利的碎片,疯狂旋转,撕扯,将周围树枝草叶撕扯其中,仿佛一头碧色怒龙,冲天而起。

那一处是无人绝谷。

地形几乎瞬间被扭曲,原本的森林仿佛被犁出一条数里长的空白,刺目得过分。

什么都没有,只有被掀翻起来,泛着湿润颜色的地面。

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根本不敢相信肉眼所见,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先前拍手大笑的世家女子腿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漫长死寂。

王安风看了下方向,将左手中弓交换给右手,甩了甩手掌,淡淡道:“不好意思,射偏了。”

“这一局便算是我们输了。”

“对了,你们想要的赌注是什么来着?”

他面容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却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

举了举手中的弓。

那弓弓弦震颤嗡鸣,伴随着闷雷般的鸣响,几乎形成了肉眼难以看到的残影。

王安风温和笑道:

“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没有人回话,那名灰衣男子抱剑守在了文玉泽身边,竟也未曾动作,先前此箭,若朝着自己射过来,他能挡住,但也只是能够挡住。

看了一眼仿佛未知猛兽肆虐过的白线,他忍不住倒抽口冷气。

可怕的蛮力。

几乎无视招数,无视防御,无视剑意剑势的蛮力。

这是何等蛮横的武功路数,只需寻常招数,便能够横推一切,难道说……是天龙院?!

想到那些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力士,灰衣男子面容终于不复先前镇定。

王安风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世家弟子,微笑道:

“看来大家都忘掉了,我只隐约听到了簪子。”

“愿赌服输,那我的簪子便给你吧。”

抬手将发簪取下,随手扔在地上蜷缩颤抖的青年旁边,离得最近,承受了那一招恐怖的冲击力,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用上那簪子。

然后面容微冷,王安风张开右手,道:

“巧芙,令牌给我。”

林巧芙一愣,然后才意识到王安风说的是什么,手忙脚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棱形令牌,白玉为底,带着微微的寒意,微松口气,然后便抬手递给王安风。

王安风看了一眼这张腰牌,随即屈指一弹,白玉腰牌仿佛一柄出鞘利剑,瞬间前贯,稳稳倒插入地面当中,倒是将那些世家弟子吓得哆嗦一下。

高振海壮着胆子去看向那玉牌,有两字铁画银钩,映入眼帘,想到了一事,其神色僵硬,逐渐变为了惊怖恐惧。

那是一张白玉令牌,上面写着两个字。

青锋。

锋锐如剑。

王安风负手而立,神色冷淡,不复先前温和,隐有淡漠,缓声道:“烦请诸位,告知家族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