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腰悬锦刀红衣,夜行百里(第2/5页)

客房当中,便只剩下了那一只颇有灵性的鸟儿,吃饱喝足之后,落在了鸟笼中横杆上,扭过头去,自顾自去整理着自己的一身渐变色的灰色羽毛。

复又过不得片刻,这鸟儿动作突然停顿,小巧头颅微微一侧,眼珠漆黑溜圆,似在倾听,原来这种异鸟非但是速度极快,更难得天生敏锐非常,此等灵物,感知上实则已经不逊色于江湖高手。

此时却是听得了走廊上面有脚步声音自左边楼梯口处上来,放才会如此警惕,那声音逐渐靠近,旋即又向着右边走去,逐渐远去消失。

灰鸟垂下头来,继续专心对付着食盆里的谷物,正吃得欢欣鼓舞时候,客房木门猛地被人推开,灰鸟一下抬起头来,看到客房门口站着一位少女。

身着劲装,长发以金红圆环束好,一双褐色眸子实在晶莹剔透,是江湖上少见的英气美人。

这一类的飞鸟自然不懂得欣赏美人,更不会分神,极为警惕,猛地振翅,便要飞起。

可才扑飞起来,便好似陷落入了一大片的沼泽泥潭当中,平地里有说不出多少股力道纠缠在翅膀上,令它难以升起一寸。

短程爆发出速度能在天下诸般异鸟当中位列前十的灰鸟使尽了浑身解数,竟然不能得脱,只在桌案上三寸处打转,颇多滑稽可爱。

薛琴霜踱步走到桌前,伸出右手,轻轻将那鸟儿托在手心,这下灰鸟便更就走不脱了,小小身子上直如一层层覆盖了数不清的链条,试了几下,便也力竭,落在了少女手心,不做挣扎。

薛琴霜微微一笑,道:“乖鸟儿。”

旋即抬眸看去,只因王安风方才顺手将无心所传来的信笺以气机给碾碎,抛入夜风当中,是以薛琴霜并未发现什么。

只不过她心中本就因为今日事情,怀疑王安风陷落于某个隐秘的江湖组织当中。

路过他客房时候,又察觉到屋子里并没有察觉到往日那仿佛大日烈阳一般的纯阳气机,心中起来疑惑,便又故意先走过去,然后按住脚步,重新回返。

至此果然见到说要早些休息的王安风不在屋里,又见到这一只灵性非凡的鸟儿,便疑虑更生,加上今日白天里做下的那件事情。

薛琴霜不自禁便想到了王安风是不是收到联络,不得不出去,和那一个隐秘组织碰头联络。

薛家主司江湖上刺杀事情,当年也曾在暗处发展,她于这类江湖隐秘组织的事情,知道的颇多,知晓这类地方便如泥潭一般,进去时候容易,若想要出来,便是千难万难了。

而今推测王安风怕是当真与这一类组织有种种联络,心中自是升起担心,当下第一时间便打算按剑而出,循着王安风留下痕迹,追踪过去,看看能否帮手。

可旋即却又驻足,剑眉微皱。

她虽武功冠绝当代,但是比起前几个世代,年岁较她为长,功力更深的武者,却并不占优。

既然有王安风在,就不得不考虑到对方实力很有可能在王安风之上,方才能够‘控制住’王安风,自己过去,怕也难起到盖棺定论的大作用,反有可能使得王安风分心之险,实在是不智之举。

如此思索片刻,便即转身,一手将剑松开,右手则是托着了那灵巧的鸟儿,转身出去。

先是去了一楼,随手抛出一小块成色极好极纯的金瓜子,她便是再如何不受到家中待见,好歹对外宣称乃是薛家名门的当代少主,自不会缺少了银钱花度。

这金瓜子乃是以上等的好金子,遣派那些能工巧匠,将其锻造成了方便携带的瓜子花叶模样。

手段和江湖暗器当中的铁菩提铁莲子多有相像,异曲同工之妙,价钱差得却是极大,只这一枚小小的金瓜子,最少当得了百两纹银。

这张氏客栈既然不过是寻常店家,鼓足了胆子,也只敢将价钱提到一间屋子五两白银,自是从未见到过这般阔绰的手段。

肥硕手掌捧着个小小金瓜子,鼻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若非薛琴霜乃是模样出挑的女子,怕是当场叫爹的心都有了。

薛琴霜却只要他去取来好酒,那掌柜的自无不允,脚步走得飞快,此时此刻,若是他有未出阁的姐妹女儿,不管那一坛女儿红是埋在树下埋了有多久时间,他都能够亲自将其刨出来。

薛琴霜自其中挑选出了最好的一坛,这好似发生了许多事情,实则自她从王安风屋中出来,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用去。

当下提酒,直上第五层,然后在一间屋子外面站定,感受到屋内那一股浩大磅礴的气机,敲了敲门。

……

王安风自是不知道薛琴霜担心他给人唬骗了去而感觉头痛,更不知道接下来少女的打算。

此时他正施展了身法,自街道上急掠而过,若是少年时候,做这种事情,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巡街的衙役捕快给抓住。

那现在以他的速度,寻常的巡捕恐怕只能看到一道残影飞过,甚至于连影子都难以察觉,便已经给他甩出老远,自然不用担心。

无心要他前往山越坊相助,却未曾告诉他究竟是去哪里相见,这自是相信,若王安风过去,自然明了,不需要多说。

山越坊和三月坊两处地方,名字相近,但是实则差得极远。

三月坊乃是梁州城中仅次于中心四坊的金贵地皮,不知多少人终其一生,只盼着能在三月坊当中有一处容身之所而不可得。

山越坊则处处低矮棚房,沟渠水道,每到夏秋两季,蚊虫飞舞,几乎要吃了人一般。

追本溯源,这一处坊市乃是三十年前,梁州城扩建时候留下的问题。

当年梁州城仍旧还是蜀地,诸国之间,虽多有摩擦,却并未真正出手,潜流浮动,但是大多数人难以察觉,反倒沉醉于盛世的虚幻景象当中。

这一道坊市,原是蜀皇登基,梁州扩建时,暂且安置百姓所用,因为只计三月时间,大多低矮棚房。

后又十年,天下大乱,这本已废弃的坊市重新启用,收归大秦之后,此地仍有许多穷苦之人,以及原先蜀地悍卒,不愿接了秦国之好,亦不愿远离故土家乡,便在这一处地方呆着。

当时的秦国官员分做两派,争执许久,一派认为天下既然安定,便不可以再行暴举,平白散去已归复的人心,埋下祸根。

治天下实为治人心,人心若散,祸事不远。

另一派则认为,这些心中不愿归从之人,方才是真正的祸根,纵然一时间不会显露出来,等到将来,亦将酿成苦果,那时再后悔,已经迟了。

不若趁着战事才止,国家兵威强悍,将其尽数扫没,以一时之阵痛,换得长治久安之基。

当年朝堂之上,因此而争执者不知凡几,最终认为,杀戮过多,未免有伤天和,一统天下,所为止战,既已无各国,那便皆是大秦子民,皆是中原百姓,不宜再起兵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