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何谓死水(第2/3页)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没有想到他竟已现去了……”

王安风没有接话,只是大口吃着桌上热乎的食物,因为种种原因,他在现在的局势之下不能够在少林呆太长时间,否则一旦出现,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包围当中。

已经一月时间没能吃到正常的食物了。

一时间几乎有些狼吞虎咽的模样。

吕关鸿声音低沉下去,依然还看着窗外,突然含笑叹息道:“咱们这一次差不多在劫难逃了吧?没有想到老夫一身谨慎至此,会落到这样的结果……”

“不过,七十五岁,也已经活够了。”

“最后因一国诸侯围剿,转遁月余而死,下去了也能够好好和我家那老婆娘吹吹了,哈哈,她活着的时候,常常都说我不像是个武者,什么不是武者,都五品了,还不是武者么?”

王安风的动作顿了顿。

吕关鸿又叹息道:“只是可惜了你了,我活了这么一辈子,该走的路也走过了,该见识过的都见识过了,该到了最后,还能够陪着你这样畅快地疯上一场,够了,足够了……”

“就是你,你还这么年轻。”

“不会死。”

王安风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面容依旧冷峻,道:

“你不会死。”

吕关鸿微怔,旋即哈哈大笑道:

“那好!”

“那我老头子有那么一天入了地,就更有可以吹的事情了,诸侯王发大军围剿,都没能要了我的命,要真有那么一天,可真得好好吹吹!”

王安风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可这笑意还没有彻底浮现,便即消失,化作了冷意,转头看向门口的声音,吕关鸿迟了一下,也同样看去。

门口传来三道脚步声音。

王安风皱眉,眉头旋即松缓下来,吕关鸿刚刚还一副豪迈模样,现在却身躯紧绷,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个身材有些高大的年轻人走在最前面,身上裹着寒风,大着嗓子道:

“有人吗?老兄,我们是路过的行人,想要向您问问路,再讨一碗热羊奶,暖暖身。”

声音戛然而止,那个粗豪的青年愣了下,看着屋子里面怎么看都不像是牧民农夫的一老一少,从这两个安静的人身上,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几乎散不掉的煞气。

双瞳骤然收缩,身子肌肉紧紧绷住,右手几乎下意识按在了刀柄上面。

一声清越的刀鸣声音炸开。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出了一声宽厚的男声,道:

“阿顿,勿要胡来。”

青年的动作顿了顿,双瞳仍旧满是戒备,但是他对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极为信任,慢慢握着刀,立在了一侧。

从他的后面走出了一队中年夫妇,都是中原人的长相,那男子是个年纪三四十岁的文士,女子则眉眼秀美。

王安风收回视线,神色依旧平静。

徐传君叹息一声,主动上前行礼,道:

“而今整个安息国都在通缉两位,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位。”

那名青年闻言神色大变,面目之上,隐有震动,隐有钦佩,看向那一老一少,道:

“他们两个,就是那一日做出那么大事情的人?”

王安风现在穿着一身安息人的衣服,头顶有黑色罩帽,遮掩面目,只是露出了一张线条坚硬的下巴,淡淡道:

“我记得你。”

“那一日晚上,你在。”

徐传君苦笑道:“在下已经隔了那么远,没有想到还是被尊下发现了,不错,当时徐某还在巴尔曼王麾下充当门客,因为二位入城的原因,当日追去暗查,见到了尊下和万兽谷大长老的交手。”

吕关鸿神色大变,几乎险些暴起,却被王安风突然抬手按住肩膀,未能如愿。

徐传君复又叹道:

“不过,在下现在已经离开了巴尔曼王,而今正要打算往他国而去,内子身子骨稍弱,今日寒风有些重,打算来这里讨些热的东西,没有想到会见到两位。”

王安风指了指桌子,淡淡道:

“主人现在不在。”

“食物的话,这里还有,等下付些钱就好。”

徐传君微笑道:

“那是自然。”

那名叫做阿顿的青年去关上了门,然后才跑回来,坐在了徐传君夫妇旁边,那位女子生得模样清秀温和,徐传君也算是儒雅安静,唯独那青年,似乎对于王安风很有兴趣,上上下下盯了半晌,突然发问道:

“你是和那个巴尔曼王有仇吗?”

“还是说,接下了什么买卖,如果能够打了那个王的脸,就能够获得黄金千两之类的。”

徐传君皱眉呵斥道:“阿顿!”

王安风动作顿了顿,将手中的食物放下,淡淡道:

“没有什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我往日没有见过那个巴尔曼王,当时甚至于想要有一件事情和那位王商量,有事相求。”

青年呆了呆,叫道:

“什么?有事相求?那你是疯了么?招惹来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几乎整个安息都在追捕你们,边关也全部都封锁了,就算是现在能够跑得过,可总有一天会被堵住,堵住了的话,就死定了啊!”

徐传君右手抬起,一下将突然激动起来的青年按住,后者虽然身材高大,自有一番力气,却比不过他的内气,被硬生生给压得坐下。

徐传君看着前面平静的青年,他和阿顿不同,曾经充当过巴尔曼王的幕僚门客,对于那罪军是什么情况,心中多少知道些,当下缓声道:

“尊下所做事情,在下心中钦佩,但有一言,希望尊下能够听进去……”

王安风看向他,道:

“请讲。”

徐传君想了想,道:“尊下来此已经不短时间,应当知道,整个安息的局势。”

他伸出手,蘸了点羊奶,在桌上画了一条互相咬合的锁链,道:“自安息王以下,诸侯王,大贵族,世家,百姓,奴仆,如同锁链,一环一环,已经锁死了,上层对于下层,几乎生杀予夺,无视律令。”

“而在同时,江湖各大门派依附在这样的主干上,亦是层层分布,江湖中高明武者,无一平民,全部都是贵胄世家,都在这严密的锁链当中,既受到压制,也压制旁人。”

“在下猜得到尊下的目的,但是,在中原江湖中,如此行事,自可以引得天下来助,江湖援手,但是这里,不行。”

徐传君死死盯着前面的王安风,一字一顿道:

“安息江湖,就是一潭死水。”

“而且,已经是几百年的死水,从来没有例外过,这样的死水几乎已经发臭了。在下也知道安息巴尔曼王残暴行径,但是先前还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够以中原礼义道德感化他,能够自上而下,改变如此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