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遮胡(上)(第2/2页)

公子听着,微微皱眉:“这么说鲜卑是一路溃退至此?”

“这岂有假?一溃千里,几乎追不上。”

公子颔首,望着远处的山峦,若有所思。

“这么说,王师全胜在望?”沈冲道。

“这般情势,不全胜还可如何?”桓瓖说罢,遗憾道,“你二人还是来得迟了些,若与我一同来到,功劳簿上还能添些名目。如今鲜卑人一打就逃,这些日子虽追得痛快,却劳而无获。打过遮胡关便是石燕城,鲜卑人要是再这般退过去,便要遁入大漠,寻也寻不见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公子十分亢奋。

“霓生,”他一边擦着刀一边说,“我也要上阵!”

我说:“公子是文职,如何上阵?”

“上阵又如何,”公子不以为意,“连子泉都可去上阵追击,莫非我去不得?”

我说:“如此,公子须得先找到鲜卑人。”

公子哼一声:“我自会找到。”

*****

皇帝是公子的舅父,沈太后是太子的祖母,论关系,荀尚、公子和沈冲也算得亲戚。

公子和沈冲到达之后,荀尚亲自在帐中设宴,为二人接风。

宴上,除了沈冲,还有一些幕僚和将官,桓瓖也在场。战事顺利,帐中气氛颇为和乐,几个贵胄出身的幕僚甚至如在雒阳时一般谈笑风生。

荀尚一身常服,未着戎装,在公子面前颇有长者之态。他先问了太后的身体,又问桓肃和大长公主的近况。公子一一答过,荀尚莞尔:“忆昔,余与筑阳侯同为先帝谒者,每逢隆冬夜中值守机要,定要轮流买酒,藏在袍中偷带入内。虽不得开怀畅饮,但彻夜谈史论道,实也痛快之至。”

公子道:“父亲亦尝与在下提过旧事,称将军乃渊博豁达之人。”

荀尚摆手道:“当年不过年少无忌罢了,筑阳侯实过誉。”说罢,他让侍从给公子添酒,又道,“元初与逸之初到,暂且歇息,待战事缓下,再熟悉营事移交文书不迟。”

沈冲道:“禀将军,在下与主簿已随桓司马巡过大营。”

“哦?”荀尚看看桓瓖,笑道,“不想我这主簿与帐下都督,竟如此勤勉。”

众人皆笑。

荀尚问:“你二人在营中巡视,可有甚感想?”

沈冲道:“将军治军有方,将士行止有度,士气昂扬,观之实为振奋。”

荀尚颇有得色。

公子却道:“将军,有一事,在下有虑,不知当讲否。”

荀尚讶然:“何事?”

公子正色道:“王师势无可当,叛军一触即溃,实为可贺。然在下听闻战报时,想起一事。秦王帐下长史谢浚,曾与在下提及秃发磐,说此人生性狡诈,善用疑兵。将军虽大胜在前,然仍须防备敌酋诡计,惟愿将军考鉴。”

此言出来,帐中众人都露出诧异之色。

荀尚还未开口,只听一人忽而笑道:“诡计?“鲜卑大疫,那些人畜尸首皆我等有目共睹,莫非还有假?敢问秃发磐损兵折将溃退至此,还有甚诡计可使?”

我看去,说话的人是荀尚的小儿子荀凯。

我看到桓瓖翻了一个白眼。

荀凱年少即在东宫用事,为太子伴读,在贵胄子弟中,颇为前途。不过此人依靠着太子,一向行事张扬,在桓瓖等一众贵胄的面前也眼高于顶,桓瓖对他一向无甚好感。

只见他脸上带着些酒气,不无嘲讽:“敌寇自凉州败退以来,每每交战,皆望风而逃。我等追了数百里,不过是为决战。若真如主簿所言,此乃诱敌之计,却是正好!我等巴不得他们莫再似个妇人般东躲西藏,出来决一死战岂不痛快!”

这番话说得激昂,旁人纷纷附和。

“确是如此。”桓瓖笑了笑,“荀校尉追击数百里,兵不血刃,实可喜可贺。”

荀凱面色微变。

“不可轻敌。”荀尚严肃地看一眼荀凯,未几,却转过头来,对公子道,“元初所言,余亦曾患之,与众将商议之后,方定下追击之策。元初虽为主簿,却有如此远虑,余实欣慰。”

公子见状,随即道:“在下惟愿随将军征讨叛逆,驱驰左右,在所不辞。”

荀尚笑道:“元初高志,实青年表率!”

说罢,再度举杯,与众人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