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三人一同去了前堂。

赵家前堂鲜少设宴,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在这里用膳。

苏妙和赵谨进门时,苏家的同辈儿都已经齐了。

赵玄文一身紫色绣金衣袍,被丫鬟小厮们围在正中央,满脸笑意地与两个妹妹以及下人们大谈特谈这在江州一年的所见所闻。

他们来时,刚好聊到了江洲的老学儒秦言江如何满腹经纶,腹有诗书,以及他赵玄文如何得老先生赏识,二人如何相见恨晚……

“嫂嫂!”赵嫣然欢快地凑上前来。瞥到赵谨,恭敬地喊了声,“大哥。”

赵谨淡淡地应了,掀了衣袍坐在了左侧。

丫鬟小厮们都闭上嘴,躬身退了下去。

赵玄文心里不耐,顺势坐在赵谨上方,“大哥,秦老先生赠了他亲手所作的治国策予我,你可要看看?”语气里的炫耀以及嘚瑟就连苏妙一个外人都听得分外明朗。

苏妙乖乖地拉着苏淮坐在赵谨边上,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当个背景墙就好了,才不要管。

看了半晌,苏妙叹了口气,越发觉得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一个爹吧,这赵谨和赵玄文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一个眉眼尽是精雕细琢,俊美无双,做了书中的男主,一个平平无奇,也算周正,但搁街上就是一个路人。

要说是这余氏的基因拖了后腿,这赵嫣然也算得上是大方秀气,清扬婉兮。

莫不是相由心生?

苏妙立马摇了摇头,不应该啊,按理说原女配是书中前半段的恶毒女反派啊,整日作天作地,惹是生非。但原女配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啊,很漂亮啊。

还有苏淮,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混世魔王,但这与她又八分相似的相貌,走到大街上,分明就是一个只要不说话,只要不狂躁,就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的小哥啊。

这不,那柳姨娘的女儿就不动声色地坐在了苏淮的边儿上了。

更是胆大到当着众人的面,伸着涂着红色蔻丹的细手,扯了扯苏淮的袖子,用甜腻腻的嗓音开始唤道,“苏淮哥哥……”

少女嗓音,却并上了妩媚缠绵。

苏妙骨头都有些软了,托着腮,不由得往赵谨那边靠了靠,眼睛微眯,她有预感,怕是要遭。

两人本就相邻而坐,这一靠,不足一拳。

赵谨身子一僵,看着女子乌软的发顶。

便听得苏淮恶狠狠地甩开赵欣然的爪子道,“你,坐远点,小爷最讨厌别人抓我袖子了。”说着极其粗鲁地拍了拍被摸过的袖子,仿佛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苏妙撇了撇嘴,看吧看吧。

赵欣然不是不知道苏淮的恶劣嚣张,只是少年长得俊俏,家世又好。让她不由得就有些心痒痒,想学她娘亲,为自己的前程搏一把。

自她记事起,她娘就日复一日地开始念叨,“欣儿啊,娘也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嫁给高门大户,给娘长长脸。”

如今威远大将军府里的公子哥儿就在眼前。

但却没料到这个乖乖跟在新嫂子后头的苏淮,一出口就这么蛮横不讲礼。

她长相美艳,嗓音清甜。平日被追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一下子就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赵欣然红润的指尖都在不住地颤抖,“你……你说什么?”

赵玄文看不过眼了,指着苏淮对着赵谨道,“苏淮这么欺负人,大哥你不管管?”

赵谨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苏妙,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散去。

苏妙直起身子,伸长了手拉了拉苏淮的胳膊。这么多人呢,收敛点。

“管什么?”

怀远侯一行人这才姗姗来迟。

走在前头的是赵进和余氏,身后的柳姨娘和青姨娘,一个花枝招展,一个衣着素净,各有秋色。

“诶呀,欣儿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柳姨娘扭着小腰飞快地上前。

赵欣然红着眼眶,起身扑进她娘亲波澜壮阔的胸怀里。

母女二人嚎个不停。

苏淮眉头一挑,苏妙连忙伸手,却没拽住。

“她勾引我不成,自惭形秽了。”覆水难收,苏淮的话犹如一桶凉水,嗖嗖地冲击着众人的耳朵。

兄弟,咱要点脸成么?不就是喊了声“苏淮哥哥”吗?怎么就勾引了呢?

赵欣然也停止了抽噎,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淮。

这一大桶脏水泼下来,柳姨娘柳眉倒竖,“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勾引,苏公子年纪轻轻,就恶名远扬,可别是存了故意毁人名声的心思。”

“你胡说什么!”赵谨冲柳姨娘吼完,扭头讪讪一笑,“苏公子生性.爱玩闹,这是开玩笑呢。”

末了狠狠瞪了柳姨娘一眼,愚蠢妇人,这苏家的小霸王也是你能骂的?

苏淮嗤笑一声,刚要回嘴,这次苏妙摁住了。她死死地拽着苏淮的胳膊,逼着他点了点头。

这次家宴本就是为赵玄文所设的,于是,便听得赵玄文一个劲儿地给一桌子人说道江州的风土民情,乃至山山水水。

赵进听得极是开心,时不时还应上两句。

这一大家子人都在,苏妙不好意思起身,眼巴巴地瞅着眼熟的冬瓜丸子汤搁在正中,食之无味地啃着小盘里的鸡腿。

赵进抿了一口茶突然道,“赵谨,眼下你弟弟也回京了,你既然在兵部当差,不若与言尚书说道说道?”

此话一出,余氏的低声埋怨接踵而至,“侯爷,谨儿有如此成就,都是他努力挣来的。一步一步须得小心谨慎,怎么能让他为了玄文冒险呢?”

赵谨淡定地将手中的汤勺一搁,看着圆碌碌的两个肉丸子扑腾滚进苏妙的碗里。

这才抬头道,“祖母有训,赵家子弟为官须得清正廉明。”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苏妙受宠若惊地看着碗中赵谨夹来的两个肉丸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少拿你祖母来压我。”赵进冷了脸,重重地将茶杯一撂,“上次那柳文宇之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就是因为你不肯施手相助,这才给了那些人踩上一脚的机会。过去也就过去了,但眼下这可是你亲弟弟……”

提及伤心事,柳姨娘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道,“可怜我那侄子,年纪轻轻就被判了流放,孤身一人去那苦寒之地……”

苏淮皱了皱眉,“赵伯伯,这我可就得说句公道话了。那柳文宇强抢民女证据确凿,你要我姐夫如何帮?赔上头顶的官帽给他吗?更何况没几日就有贪污的罪证被揭了出来,柳文宇自作自受,赵家没牵连进去就是万幸了,你怎么反倒还怪我姐夫呢?”

“这……”赵进顿时语噎。

眼看着苏妙将碗里的丸子吃完了,赵谨低声问道,“可吃饱了?”

苏妙不明所以,点点头。

赵谨一把拉起苏妙,修长的手扣在女子的肩膀上,“父亲,母亲,苏妙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