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3页)

楚源说:“如今京城大乱,早些打发人接了她回邓州。”

楚温示意父亲,信笺第二页有写,见父亲翻过,他道:“宁儿逃出城后,就遇上了女婿,现和女婿一处,平安无事,让我们勿念。”

“哦?”

楚源真诧异了,沉吟片刻,“那也罢。”

他吩咐长子:“你且去给元娘回封信,让她莫要逞能,有何不妥,就折返邓州归家。”

楚温正有此意,方才怒不可遏没顾上,如今一想站不住,忙道:“父亲,儿子这就去。”

“去吧。”

……

目送长子背影出了小院,楚源坐了片刻,直接站起去了楚姒住处。

楚姒已净了面,在婆子伺候下换了脏污的衣裳,出得内室,却见她的父亲负手立在窗前,鬓发已见斑白,瘦削的背影却挺直依旧。

楚姒福身:“女儿见过父亲。”

近这十来年前,她每次回娘家都煊煊赫赫的,拜见父亲,也笑语晏晏,和年幼时的恭敬比较,添了不少平等之态。只是,如今俱已悉数敛起。

楚源也不废话,转身,淡淡道:“为父只和你说一句,勿要对你兄弟生任何不妥之念。”

所有事情,父女二人心知肚明,楚姒性子如何,楚源也十分了解,他声音虽淡,却是十二万分认真,若敢违逆,恐怕楚姒要尝一尝他的手段。

傅缙身死后孙女另嫁,都是为了楚家,这点他还是能接受。前事不计,但楚姒归了娘家,却不能那些手段再用在自己兄弟身上。以防万一,楚源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这一瞬,楚姒宽袖下双手倏地攒拳,尖锐的指甲扎入掌心,一阵刺痛。

她垂首以发顶遮掩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曾几何时,父亲这般和她说过话?

从前哪一回相见不是和颜悦色?她让娘家给办的事,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全然妥帖?

如何会有这般赤.裸.裸的警告?

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依仗倒了。镇北侯府不再,傅延凶多吉少,就算活着也不过阶下囚。她筹谋二十余载才得来的依仗,一夕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她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又如何能和他的嫡长子相比较?

楚姒恨得红了眼。

这些年,若没有她,楚家怎会这么顺遂?父亲又如何能这般容易升任上州刺史,掌邓州这个富庶繁华的南北要冲?

只她更清楚此刻自己的位置,咬牙忍了又忍,压下所有愤懑,低声道:“女儿谨记。”

“唔。”

楚源点了点头:“你兄弟仁厚,视元娘为掌珠,全不知情,一时郁愤也是有的,你是长姐,莫放在心上。”

楚姒心下冷笑,楚家三代人,就出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子嗣。偏父亲疼着护着,也不说打破他的妄念,反而半点脏污不教沾手,还想着临终前率楚家重回高地,再交到他手里。

只她面上却不露,有些愤愤,但更多是顺从:“都听父亲的。”

见楚源满意点头,楚姒就道:“元娘跟那小崽子去了。”

她目含怨恨:“她和那小崽子暗度陈仓,做了真夫妻怕已多时。”

“那小崽子心智坚韧,和我家这死仇,只怕不死不消,元娘却和他混在一起。”

对于楚姒的挑拨煽动,楚源没说什么,只道:“此事为父已知晓,不急,你舟车劳顿,先放心歇下。”

楚源说罢,转身出门,回了他书房。

次子仍在,楚雄也惦记这个问题:“那傅承渊,为何愿意接纳元娘?”

“怕是为了商号。”

楚源并不觉傅缙有真情,孙女大概是被哄骗了,年纪小,也不知前情旧事,很容易被人哄骗。

赵氏商号具体有哪些产业,赵老太爷把得紧,楚家人并不知情,但很庞大就是毋庸置疑的。傅缙和宁王汇合,宁王封地苦寒,怕打的是这个主意。

鉴于楚玥在税银案的表现,这孙女心里是有娘家的,只怕因为楚姒咄咄逼人,所以被傅缙趁虚而入蒙骗了。

楚雄急问:“那我们可要立即去信元娘,让她回家来?”

那么一大笔钱银,还有赵氏这个金母鸡,很难让人不意动,侄女陪嫁也就算了,要是被外人诓骗了去,能教人呕吐血。

“不急,且看看未迟。”

傅缙是不会放人的,甚至很有可能楚家的信也会被梳截,无果的事,只得先这样了。

楚源微微摇头,随即话锋一转:“去吧,把人都叫过来。”

他没有再楚玥的话题上多作停留,眼下还另有大事。

很快,几个得用幕僚心腹,还有楚温楚雄二人都匆匆赶来。楚温收敛了怒愤,专心听父亲说话。

书案上摊开一张明黄圣旨,楚源凝视片刻,“我们是奉诏还是不奉?”

新建的小朝廷下诏,令勤王诸州火速前往汇合,昨日傍晚接到的,该怎么样今天得下决定了。

幕僚田思皱眉:“这继位之事太过草率,小朝廷算不得正统啊。”

说是小朝廷,其实也就是淮阳王的班底,只不过因为徐皇后,给拉上一层名正言顺的皮子。

实话说,是很招人诟病的。

但他们也很难,实在是退不得,奉诏勤王而来,如今西河王仍在,京城沦陷,打道回府即是不忠。

不忠于大梁,这刺史还怎么做?

好在,楚源也没打算过退,“如今先帝驾崩,皇家嫡脉断绝,诸藩争锋之势已成,将来必决出一位新主啊。”

危机往往伴随转机,这还是个大转机,他缓缓道:“若是成功投了新主,享从龙之功,楚氏重登巅峰,就在眼前。”

楚源双目乍亮。

楚温一急:“父亲,不可!”

“胜者为王败者寇,如今乱像纷纷,局势万变,即便是那占据京城的西河王,难保也不会被群起而攻致倾覆啊!父亲,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冒此大险。”

稳妥为上,明哲保身,不管谁上了位,他们楚家仍安在,仍任邓州刺史。

纵观诸藩,谁能保证可笑到最后?

楚源缓缓点头:“伯安此言有理。”

他赞同长子的话。

局势万变,楚氏兴复不易,绝不可以轻易冒险。

慎之又慎是必须的,所以他从不打算一开始就投靠谁,得看定了,看准了,再下手。

楚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也觉得这么早投人不合适,只不过,眼前怎么走得拿出个定论来,不能再拖了。

该商议的,这一昼夜已经反复商议过了,沉吟片刻,楚源看圣旨:“我们听旨。”

想破解眼下的这个尴尬局面,唯有听旨。

虽小朝廷实际上是淮阳王建的,但有徐皇后有小皇帝在,招不招人诟病的都师出有名,他们是大梁臣子,听命于朝廷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