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阅阅,你终于醒了。”小幅度的转了转脑袋,却立刻惊动了趴在床边的人,似乎怕惊到南阅,声音被她刻意放柔,却分明带了哽咽的哭腔。

“夏夏?”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映入张年轻而略显疲惫的漂亮脸庞,南阅近乎呆滞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你先别说话,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检查。”少女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带着安抚意味的开口说道,含泪带笑的匆匆跑出病房。

太多的激动和喜悦充斥着她的脑海,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病房里的床头有着呼叫铃,她其实压根不用跑这么一趟的。

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躺在床上的南阅缓慢的眨了眨眼,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陌生的病房里。

淡淡的消毒水味传入鼻腔,并不浓郁的味道,却让南阅胃里一阵翻涌,被迫住进精神病医院的三年,让她对医院的这股味道发自内心的抵触。

强压下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南阅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直觉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脑壳一抽一抽的,仿佛来自脑髓深处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很快密布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胃里翻涌的酸水再也压制不住,南阅挣扎着起身,想要去卫生间。

然而刚刚走出不到两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光鉴可人却也冰寒刺骨的地面上,再也撑不住她只来得及随手抓过一旁的垃圾桶大吐特吐。

难闻而古怪的味道在病房里逐渐蔓延开,南阅虚脱般瘫软在地上,神情疲惫不堪,目光呆滞而茫然的游移在近乎纯白的房间里。

直到病房门开合的声音传来,她才仿佛被惊醒般,扭头朝门口看去。和医生一起走进来的夏慕看到瘫倒在地上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极速走过来与女医生一起将她拖拽回床上。

接过夏慕递过来的温水漱了口,南阅躺在柔软的病床上,任由着医生拿着仪器替她做各种检查,置身事外般疲乏至极的闭上眼睡了过去。

不是她心大没有警觉性,在陌生的环境中,在身边有陌生人的情况下也能睡熟,而是因为夏慕在她身边。这世上,她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不多,夏慕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当年夏慕还在,她也不至于被贺楷强行送到精神病院,无人相助。只是,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夏慕已经不在了。

在自己和贺楷结婚前,夏慕就因为她的父亲夏明城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刻意算计而出意外去世,对方为了争夺夏家财产对夏慕出手,最终却在夏慕死后被抓,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念头闪过,南阅猛的睁开眼。

她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

夏慕分明已经死去多年,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下意识的便要挣扎着起身,却被正在给她做身体检查的医生惊惶制止:“嗳嗳嗳,你别乱动,这才刚醒,还没检查好呢。”

既是因为医生的制止,也是因为浑身无力,南阅顺从的停止动作,尽管脑子里依然乱哄哄的,却下意识的朝着站在医生护士后面的夏慕伸出手:“夏夏?”

语气中满是茫然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卑微得近乎祈求,下意识放得轻柔的语调似乎怕惊醒这美好得近乎梦幻的一幕。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夏慕绕过医生护士来到病床另一侧,伸手回握住她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自双手交握处传来:“别怕,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在这里陪着你的。”

扭头朝医生看去的目光便忍不住带了急切的担忧:“医生,阅阅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昏迷这么多天?”

看起来已经四十出头的主治医生闻言,尴尬的推了推眼镜,又重新翻了遍病例,这才带着几分迟疑的朝夏慕开口:“南小姐目前为止的检查结果显示,一切状况良好。”

“先前南小姐昏迷时我们也给她做过检查,身上并无明显伤口,五脏六腑也无异常,身体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导致她昏迷数日不醒的原因,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

望着夏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主治医生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竟有几分心虚气短:“先前南小姐一直昏迷,有部分的检查不方便做,现在她已经醒来,我建议再给她做个全身检查,尤其着重检查神经系统,以方便我们判断病因。”

“可以,你们安排吧。”夏慕只犹豫了两秒,果断的点头同意了,转头对着南阅时又是笑得温柔舒缓,声音温柔沉静:“你先休息会,我和医生去拿你之后检查的安排。”

夏家有投资高端诊所,毫无疑问她送南阅来的正是自家投资的诊所之一,在这里南阅享受的是最顶级的待遇,夏慕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去拿检查安排,她眼下这么说,分明是私下有话要和医生沟通。

南阅大脑还处于混沌中,并没有注意到夏慕因为医生的安排而瞬间变化的脸色,随着医生护士和夏慕的离开,病房里再度彻底安静下来,寂静无声的环境中,甚至能听到点滴瓶中液体滴落的声音。

南阅静静地听了片刻,感觉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后,艰难而缓慢的支着身子坐起来,没有打针的左手举着点滴瓶进了病房里的卫生间。

光洁的墙砖上,一人高的位置处黏了个挂钩,南阅举着点滴瓶正欲挂上去,眼角的余光看到洗手台前的镜子中勾勒出来的身影,顿时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南阅才一手举着点滴瓶。以一个缓慢得近乎机械的动作慢慢扭过身来,将正面朝向了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个极漂亮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稚嫩模样,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卫生间里过分明亮的灯光将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因为太过消瘦而略显锋锐的轮廓也因此变得柔和。

宽松的病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模样愈发显得少女消瘦得厉害,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在支撑着衣服,最上方的纽扣被随意的解开了两颗,露出小半截平直的漂亮锁骨。

天鹅般线条优美的一截脖颈上,连着精致流畅的下颌线,干净利落的弧度,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来,再往上,是一张尽管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脑子里嗡的一声,南阅神情空白,抖抖索索的抬手抚上了脸颊,指尖触及到的肌肤饱满光滑有弹性,而非被硫酸腐蚀后坑坑洼洼的状态。

宛如闪电劈开混沌般,脑海里有诡异的念头闪过,南阅将点滴瓶随意的搭在肩上,手忙脚乱的在身上翻找手机。

掏遍全身也没有找到手机,南阅步伐不稳的冲出卫生间,跑到病房的窗户边,带着惶恐和急切的拉开了象牙色的落地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