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呼吸浑浊而粗重。

姜娆只觉颈上一热,细嫩的脖颈间便染上了他鼻息间的雾气,酥麻得险些令她两腿一软。

本想转过身子推开他,却不曾想这孩子的力道竟如此之大,她垂下头欲用手掰开他的手指,只听身后之人轻轻哼了一声。

“不要乱动。”

她一愣,放在他手指间的手颤了颤,登时却又被他捉了去。

“阿姐,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懒懒的,带着些许鼻音。

姜娆被他抱得身子麻了,侧过头来:“你要做什么。”

“不要乱动。”

“……我胳膊麻了。”

闻言,这孩子终于将头从她的颈间抬起来了,抿了抿嘴,将手上环着她的力道送了些。

“这样好了吗?”

“……”她无奈了,“阿楚,你先松开手,我先给你上药,好吗?”

“唔,不松。”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再次埋在她颈间的小脑袋摆了摆,引得她脖颈一痒,忍不住缩了缩首。

他怎么这么犟呢!

她在心底里叹息一声,拔高了声音:“你再不松手,我就生气了。况且你现在身上还有伤,你先把药敷了,再——”

“再什么,”他突然抬起头来,“阿姐,你是说,我把药敷了,你还可以让我抱着吗?”

“……”

她结舌。

“好,我松手。”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少年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中竟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那我要阿姐给我敷药。”

他如同一只小猫般,在她的颈间蹭来蹭去。

姜娆无奈了:“如果我不给你敷药,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样抱着我,不肯撒手了?”

“是。”他也丝毫不避讳。

“好,我给你敷。”

面对此番情景,姜娆只得松了口。

谁叫她犟不过那孩子呢。

见她终于答应了,刈楚的眼底生起一丝欢快的笑意,将两手兀地一松,又欢欢喜喜地朝床边走去。

边走,他边把衣带子扯下,随意地丢在一边儿。

姜娆在他身后瞧着,抿了抿嘴,上前把他无意间仍在地上的衣带捡起,对折了一下,放到枕头边儿。

“躺好了?”她低眉顺眼。

他将上衣猛地脱去,露出后背的肌肤,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娆拔开瓶塞后,这才往少年的背上望去,见他的背上的几处新伤,她就兀地想起来这孩子为她打架的那一日,心头就蓦然发颤起来。

手也止不住地一抖,将一团药粉尽数抖落在这孩子的背上。

“阿姐?”平趴着的刈楚轻唤了出声,“怎么了?”

“无事。”她连忙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唇上却一疼,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是他在她唇上留下的伤。

眼中闪过一道情绪,姜娆颤抖着手,轻轻将药粉抹在少年的背上,眸光却连同呼吸一起发乱起来。

“都结痂了。”她低低说了一句,鼻头却没来由地发酸起来。

刈楚笑了:“都十几天了,若是还不结痂,那还得了。”

言罢,他将头偏过来,目光落到少女的面容上时,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怎么还哭了呢。”

她的眼角微微发红。

这下他什么也不顾了,猛地坐直了身子,抬起手来二话不说地用袖角拭了拭她的眼角。

“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起来,“阿姐,我同你开玩笑的,那些痂都是我以前留下的,都是我以前……”

正说着,他眸光一闪,突然噤了声。

瞧着他奇异的面色,姜娆不免又将眉头皱紧了,轻轻吸了吸鼻子,问道:“以前,你以前怎么了?”

“没、没什么。”

床上的少年低下头,将袖子压平了些,“没什么,都……都过去了。”

他说得平静,语调也平平,“我以前总是觉得,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其他小孩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平安、健康地长大,为什么我要经历那些——不过,我现在想想,那些所历经的磨难。”刈楚轻轻笑了一下:“我现在,有时会想,会不会那些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正是因为我经历了那人平常人没有经历的,所以……”

他抬起眼来,看了姜娆一眼:“所以,我才可以遇上,平常人都遇不上的人。”

“所以呀,我倒是要好好感谢,我背上的这几道伤疤呢,若不是他们——”他将背上的衣裳拉好了,低下头开始一颗一颗地系起扣子来,“如若不是他们,我还不能让阿姐你给我敷药呢。”

她一怔,将手中的瓶塞塞上了,没再言语。

就在她准备起身将药瓶收起来的时候,正坐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又倾了身,伸出一根手指来,勾了勾她额前的头发。

“不要动。”

他的呼吸轻轻,扑在了她的脸上,引得她面上一阵发痒。

“又乱了。”

只见他笑了笑,重新将她的头发别好,又一下子跳下床来。

“阿姐,我为你梳发吧!”

也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她瞧着刈楚推搡着她来到那面黄铜镜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

“阿姐,”不容她反抗,他直接拿起了搁在桌上的那把骨梳,“阿姐,我记得,我刚来到萱草苑时,你也曾为我梳过一次发。那时我还呆呆傻傻的,不敢去看你,我总觉得多看你一眼,就如同玷污了你一般。所以呀,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总是战战兢兢的。可是我现在再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一下子无拘无束了起来,我觉得心中有许多话要同你说,阿姐,你会不会嫌我唠叨?”

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终于肯停下来问一句她的意见。镜中的少女抿了抿唇,瞧着他搭在自己发上的那双素手,轻缓地吐出两个字来:“不会。”

得到她的肯定后,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明烈了,继续说道:

“方才你问我要去哪里,虽然我还没有拿定主意,但我这几天在外面听说了,现在正在招兵。我想去军营里面,现在天下局势那么乱,小楚国也许没几天就要打进来了,如若他们打入京城,我便带着我的兵马,我哪里都不守,就只守着倚君阁,只守着您。”

他一本正经地自顾自说着,倒是引得姜娆“扑哧”一笑,道:“哪有像你这样的将军。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只守家不守国,这天下、这江山,又如何能守得住?”

“我本就不要这江山。”刈楚将骨梳握紧了些,低声道,“这天下之大,我只想守住你。”

这句话让静坐在镜前的少女愣了一愣,登即抬起头来望向镜中的另外一个人,却见他正垂着眼,轻缓地梳理着她的发丝,面上尽是一副泰然之状。

“阿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刈楚勾了勾唇,终于将她的头发绾好了,从桌子上挑了一根发钗,插在她微松的宝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