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总督府第(第2/2页)

“尊敬的贝林厄姆总督在家吗?”赫斯特问道。

“在家,”奴隶回答道,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个红字,他是这个国家的新移民,以前从未见过红字,“是的,尊敬的总督阁下在家。可是,他现在有两位虔诚的牧师陪着,另外还有一位医生。你现在不能见总督阁下。”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进去。”赫丝特·普林回答道。这个奴隶也许是从她的坚决态度以及她胸前闪闪发亮的标志,判断出她是这个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贵妇人,因此就没有阻拦她。

于是,那位母亲和小珀尔被准许进入门厅。贝林厄姆总督仿照故土的资产实力雄厚的绅士的住宅,来设计他的新住所,但受他的建筑材料的性质、气候变化和不同的社交生活方式等的启发,而做了多处变动。因此,这儿是个宽敞的、相当高的大厅,它向整幢房子的深处延伸,直接或间接地成为其他所有房间构成总体联系的媒介。在大厅的一端,这个宽敞的房间通过两座塔楼的窗子获得照明,这两座塔楼在正门入口的两边各构成一个小壁龛。在大厅的另一端,虽然部分被窗帘蒙住,但是它被一个我们在古书上看到的那种提供有垫子的座位的弧形厅窗照得更明亮。这里,在坐垫上放着一部对开本巨著,也许是《英国纪年史》,或其他这类重要的文献,就像我们现在将烫金的书籍堆在餐桌中间,供来客翻阅一样。大厅中的家具,包括几把笨重的椅子,椅背上雕着精致的栎木花环,还有一张品味相同的桌子——全部东西都是伊丽莎白时代的,或者也许是更早些时候的,以及从总督的父亲的家里搬到这儿的传家宝。桌子上摆着一只白镴单柄大酒杯,标志着旧英国好客的情趣尚存。如果赫丝特或珀尔往酒杯里瞧,她们就会发现在它的底部,还残存着新近喝过的啤酒的泡沫。

墙上挂着一排画像,代表着贝林厄姆世系的祖宗。他们有些披着盔甲,有些则身穿堂皇的皱领制服。所有画像都具有古老的画像所千篇一律地呈现出的那种严厉的和严肃的特征,仿佛它们不是画像,而是逝去的知名人士的鬼魂,正怀着苛刻的和褊狭的批评眼光,注视着活人们的工作和欢乐似的。

在装饰门厅的栎木镶板中央,悬挂着一套锁子甲,它不是祖先的遗物——而是像那些画像那样,属于现代。那是贝林厄姆总督来到新英格兰的那年,伦敦一位熟练的盔甲匠制造的。其有一个钢盔、一个胸甲、一个护喉甲胄和两个胫甲,下面挂着一副臂铠和一把宝剑。这一切,尤其是钢盔和胸甲,被擦得亮闪闪的,发射出白光,把光线散射到地板上的每个地方。这副光芒四射的甲胄,不只是为了炫耀,在许多隆重的检阅中和训练场上,总督都穿着它。此外,它曾经在皮廓战争[47]中,在一个军团的前面闪闪发光。因为,虽然总督学的是法律,把培根、科克、诺伊和芬奇[48]等称为他的职业伙伴,但是,这个新国家的危急关头,不仅把贝林厄姆总督转变成政治家和统治者,而且也把他转变成士兵。

小珀尔在擦亮的胸甲“镜子”里照了一会儿。她对熠熠生辉的盔甲,跟对房子闪闪发光的正门一样怀有极大的兴趣。

“妈妈,”她喊道,“我在这儿见到你。你看!你看!”

赫丝特为了迁就孩子,往“镜子”里看了一下。由于这个凸镜的特殊作用,那个红字显得特别大,于是成了她外貌的最突出的特征。事实上,她整个人似乎完全都藏在了红字的后面。珀尔还朝上指了指头盔上的一幅类似的画像,带着小精灵般的智慧向她的母亲微笑——她那小巧的脸蛋露出了让人熟悉的表情。同样,这种顽皮的欢乐神色也从“镜子”中映现出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赫丝特·普林觉得它仿佛不是自己的孩子的影像,而是一个试图将自己塑造成珀尔的模样的小鬼的影像。

“走吧,珀尔!”赫丝特说着,将她拉走,“咱们去看看这个漂亮的花园吧。在那儿,我们多半可以看到比我们在树林里见到的更漂亮的花。”

于是,珀尔便又跑到大厅另一端的弓形窗前,观赏沿花园人行道的景致。人行道上覆盖着被剪得很短的青草,边沿是芜杂的未长成的灌木丛。可是,看来由于绝望,主人已经放弃在大西洋这一边的贫瘠的土地上为了生存而做的努力,同时,也放弃了纯粹的英国人对风致园的爱好。卷心菜的生长情况一般。根部在远处的一根南瓜藤,爬过中间的空地,正好在门厅的窗子下面结了一个大南瓜,它仿佛在提醒总督,这朵庞大的番红花,就是新英格兰的土地可以奉献给他的珍贵的装饰品。还有几株玫瑰和许多苹果树,这些苹果树很可能是这个半岛的最早的殖民者布莱克斯多恩牧师种植的那些苹果树传下来的。他是个半神话般的人物,骑在一条公牛的背上,穿越我们早期的历史记载。

一见到这些玫瑰,珀尔就开始哭闹着要一枝红玫瑰,说什么也不肯安静下来。

“嘘,孩子,嘘!”母亲认真地劝慰她,“别哭,亲爱的小珀尔!我听到花园里有人在说话,总督来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先生呢!”

果然,沿着花园的林荫路,可以见到一些人正朝着这幢房子走来。珀尔全然不理会母亲要她安静的告诫,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叫,然后才安静下来。这倒不是出于服从之意,而是因为这些新人物的出现,激起了她那敏捷、多变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