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江仙湖醉仙

“花满楼,你听说了吗?江湖上新出了一位俊杰,时人唤他江湖醉仙?”百花楼里,陆小凤坐在窗台上,一脚踩着窗棂,一手拎着酒坛子,大红的披风在夜风中飘扬。

“知道。”

“嗯嗯?你居然知道?”陆小凤惊讶得瞪大眼睛,“我是昨天才从司空摘星那里听说的,你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比我知道的还快。”

花满楼摇着扇子,草木清香在夜风中幽幽传递。“我为何不能知道呢?我还知道这位江湖醉仙与我家有生意往来。不过,我敢肯定你在骗我,这事儿不可能是司空摘星告诉你的。”

“哈哈哈哈!连你也知道啦!”陆小凤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那只死猴子去这位醉仙山庄里偷东西,被抓着倒掉在院墙上,两个时辰才解开跑了。哎呀,可惜,可惜,再等半个时辰天就亮啦,死猴子脸皮哪儿还挂得住,正好让我瞧瞧他的真面目。”

相交多年,陆小凤却不敢确定自己见过精通易容的司空摘星本来面孔。

花满楼但笑不语,低头喝着茶水。他虽是个瞎子,却是个能干的瞎子,就算看不见,生活也与常人无异。这夜晚的灯火,只为那看得见的人点罢了。

“你还没说你家和他有什么生意往来呢?听着名号,也该是个好酒之人,若是能结交一番就好了。和你家有生意往来的,至少不会像我是个穷光蛋,日后正好去蹭酒喝。”陆小凤算盘打得响,还不认识他已经盘算着去蹭酒了。没有女人能拒绝陆小凤的微笑,就像没有男人能拒绝做陆小凤的朋友。

花满楼缓缓摇头,“我一向不太关心家里的生意,不过偶尔听过一耳朵,他经营的好像是……棺材铺?”

棺材铺?这是什么神奇操作,还有人喜好经营棺材铺吗?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刚被丹凤公主追得到处跑,找你喝酒都只能晚上来,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公主当街下跪更稀奇的事情,好好一个醉仙,居然爱好开棺材铺?”

“你晚上也不该来的。”花满楼笑道。

“怎么说?”陆小凤不相信花满楼不欢迎他。

“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花香,浓郁的,正慢慢向小楼而来。”

陆小凤突然想到前几天见到的那位丹凤公主,她黑衣黑裙黑发坐在装点满鲜花的马车上,却不见暗淡,黑色的眸子犹如寒夜星光。这正是一个移动的花香来源。

陆小凤嗖得一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大红披风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夜空中。虽然陆小凤没有听见马车的声音,也没有闻到所谓的花香,但这世上他相信的东西不多,花满楼的鼻子绝对是其中一样。

陆小凤走了,花满楼低头吹熄面前的烛火,他是好心善良的瞎子,也不是傻子。

花香静静得在夜空中蔓延,好一会儿,才幽幽飘远,不再朝着小楼而来。

然而,麻烦不会因你回避而不发生,陆小凤拔腿就跑,依然没跑过丹凤公主的邀请,花满楼这样一位端方君子,也会为可爱纯真的上官飞燕冒险。

两人在一座破败的庄园见到的西域已灭国的金鹏王朝最后一位国主,国主已经疯了,他心心念念复国,却不料被托孤大臣卷走了复国的财宝。而丹凤公主这位亡国公主,连皇室的脸面都撑不起来,上官飞燕乃是丹凤公主的表妹,她也被带人掳走,下落不明。

丹凤公主请求陆小凤帮忙,美人垂泪,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事实上,不论是用花满楼威胁陆小凤,还是丹凤公主下跪恳求陆小凤,都没有把事实原原本本告诉他来的快。陆小凤就是这样的人啊,他常为美人打抱不平,常为朋友两肋插刀,但他最常做的是为不相干的人讨回公道。只要他遇上不平之事,不管多么危险、多么棘手,他就是要管上一管!

麻烦也不是那么好管的,尤其听说卷走金鹏王朝最后的财富,令丹凤公主弱质女流陷入困境,令老王沦为疯癫的其中一个托孤大臣有可能是山西珠光宝气阁的阎老板之后。阎老板是个很有本事的有钱人,有钱又有本事,自然可以让很多人替他卖命,尤其阎老板有霍天青做总管。

霍天青是江湖当代年轻人中的翘楚,当然你可以因年龄而轻视他,但你决不能轻视他的辈分。霍天青是天禽老人八十才得的老来子,所以他的辈分高得离谱,天禽老人在江湖的威望不言而喻,即使他已经去世了,余威仍在。更别说天禽派传承已久,人多势众,还有众多天禽老人的徒子徒孙奉霍天青为少主。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陆小凤以自己的宝贝胡子为代价,请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出手相救。说到西门吹雪,那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湖上剑法最顶尖的存在。若说霍天青是当代青年中的一流人物,那西门吹雪无疑是站在顶峰上的那批人。

是以,在珠光宝气阁的九曲回廊上,阎老板承认自己就是当年的托孤大臣。他的手下为他卖命,被悍然出场的西门吹雪锤爆。

霍天青忠义两难,只得袖手旁观。

就在陆小凤想要进一步追问的时候,一直躲在九曲回廊下荷花池里的上官丹凤突然破水而出,长剑猛得刺向正在说话的阎老板。

众人离得都远,眼睁睁看着长剑就要刺入阎老板的身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刀后发先至,撞断了上官丹凤的剑,从她脸颊滑过,削断她一捋头发。飞刀扎在大红朱漆的柱子上,尤自颤动。

在场众人均是一愣,顺着飞刀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锦绣衣袍的公子哥,摇着扇子走进来。与他并肩而行的是另一位白衣女子,带着面纱,看不真切面容,不知飞刀是这两人中何人所发。寻常女子穿白衣,楚楚可怜,这位姑娘穿白衣却有一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形柔弱,脚步迟缓,一看就不会武功,这样的女子放在江湖中,自然该是楚楚可怜的。可她脊背挺拔,头颅高昂,只看那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就知道她的高傲,这并不是一位以容貌博取一席之地的女子。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冒冷气的西门吹雪长袖一卷,彻底废了上官丹凤的长剑。

一身鲨鱼皮靠的女子吓得连连后退,退到陆小凤身边才结巴着问道:“你干什么?”她身着水靠,曲线尽显,脸庞又娇柔美貌,面对这样的美人居然如此不留情,还是不是男人了?

“背后伤人,不配用剑。若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此生都不必用剑了。”西门吹雪冷声道。于旁人而言,剑是武器、是工具,于他而言,剑是信仰、是大道。

这样的要求很没道理,可江湖哪里是讲道理的地方。西门吹雪武功高,又不近女色,上官丹凤只能扬起脸,泪水涟涟对陆小凤哭诉:“我只是忍不住,我杀一个叛臣都不行吗?他背叛的父王,背叛了我,我难道不能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