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闲聊(第3/4页)

“这是我很高兴看到的,是当家主妇才有的品位。以前我有个年轻朋友,开始成家时只有六床被单,但因有洗指钵伴着她而心满意足。”马奇太太带着道地的女性鉴赏力,轻轻拍打着织花台布。

“我连一个洗指钵也没有,但是,这份家当够我用一辈子的了,汉娜也这样说。”美格看上去一副知足的样子,她也满可以这样知足。

“‘再见’来了。”乔在楼下叫了起来,大家便一起下楼迎劳里。她们生活平静,劳里的每周来访是件大事。

一个膀大腰粗的大个青年迈着有力的步子快速走了过来,他理着平头,头戴大毡帽,身穿宽松衫。他没有停步去开那低矮的篱笆门,而是跨了过来,径直走向马奇太太,一边伸出双手,热诚地说道:

“我来了,妈妈!对,没事情了。”

后面的话针对老太太眼神里流露出的慈祥询问,他漂亮的双眼露出坦然的目光迎上去。这样,小小的仪式像往常一样,以母亲的一吻结束。

“这个给约翰·布鲁克太太,顺致制作人的恭贺。贝丝,上帝保佑你!乔,你真是别有风韵。艾美,你出落得太漂亮了,不宜再当单身小姐了。”

劳里一边说着,一边丢给美格一个牛皮纸包,扯了扯贝丝的发带,盯着乔的大围裙,在艾美面前假装出一副痴迷样,然后和众人一一握手,大家便攀谈起来。

“约翰在哪儿?”美格焦急地问道。

“留下领取明天婚礼的证书去了,太太。”

“上场比赛哪边赢了,特迪?”乔问道。尽管已经十九岁,乔一如既往地对男人的运动感兴趣。

“当然是我们了。真希望你也在看。”

“那位可爱的兰德尔小姐怎么样了?”艾美意味深长地笑着问。

“更残忍了,看不出我多么憔悴?”劳里响亮地拍着宽阔的胸膛,夸张地叹息道。

“这最后一个玩笑是什么?美格,打开包裹瞧瞧。”贝丝好奇地打量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说道。

“家里有这个很管用的,防火防盗。”劳里说。在姑娘们的笑声中,一个更夫用的梆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旦约翰不在家,而你又感到害怕的时候,美格太太,只要在前窗摇一摇它,邻居立刻就能惊动。这东西很妙,是不是?”劳里示范其效力,大家不由捂住了耳朵。

“你们的配合真让我感激!说到感激,我想到一件事,你们可以谢谢汉娜,她保护了婚宴蛋糕免遭毁灭。我过来时看到了蛋糕进屋,要不是她英勇地护卫着,我会吃上几口的。好像加了好些提子呢。”

“真不知会不会长大,劳里。”美格带着主妇的口气说道。

“我尽力而为,太太。恐怕长不了多高了。在这堕落的年代,六英尺大概是所有男人能长到的高度了。”小先生回答,他的脑袋快够到那枝形小吊灯了。

“我想,新闺房里吃东西会亵渎神灵的,可我饿极了,因此,我提议休会。”接着他补充道。

“我和妈妈要等约翰呢,还有最后一些事情要料理。”美格说着,急急忙忙走开了。

“我和贝丝要去吉蒂·布莱恩特家为明天婚礼多弄些鲜花。”艾美接过话头。她华美的鬈发上戴着花妖的帽子,和大家一样大为欣赏如此装扮的效果。

“乔,来吧,别丢开男孩子。我筋疲力尽,没人帮扶回不了家的。无论如何不要解下围裙,怪好看的。”劳里说道。乔将那个他特别讨厌的围裙放入大口袋里,伸出胳膊,支撑他无力的脚步。

“好了,特迪,我要和你谈谈明天的正经事,”他们一起离开时,乔开口了,“你必须保证放规矩一点,别搞恶作剧,破坏我们的计划。”

“决不再犯。”

“该严肃时,别说滑稽的事情。”

“我从来不说。你才会说呢。”

“还有,我恳求你在婚礼进行中别看我。你要是看,我肯定要笑的。”

“你不会看到我的。你会哭得很厉害,厚厚的泪雾将模糊你的视线。”

“除非伤心万分,我不会哭的。”

“比方男孩子们去上大学啦?”劳里笑着插嘴暗示她。

“别神气活现了,我只是陪姐妹们一起呜咽了一小会儿。”

“千真万确。我说乔,爷爷这星期好吗?脾气还温和吗?”

“非常温和。怎么?你惹麻烦了,想知道他会怎样接受?”乔很尖锐地问道。

“哎呀,乔,你以为,如果惹了麻烦,我会有脸正儿八经对你妈妈说‘没事情’的吗?”劳里突然停步,露出受伤的样子。

“没的事情。”

“那就别疑神疑鬼的。只是需要弄些钱。”劳里说道。她热切的语气抚慰了他,他继续走路。

“花钱太厉害了,特迪。”

“天哪,不是我花了钱,而是钱自己花掉了。不知不觉,钱就没了。”

“你那么慷慨大方,富于同情心。借钱给别人,对任何人都不好意思说‘不’。我们听说了亨肖的事,听说了你为他尽心尽力。要是一直像那样花钱,没人会怪你。”乔热情地说。

“噢,他小题大做了。他一人可以抵一打我们这样的懒家伙,你总不会让我眼睁睁看着好人只为缺少区区一点帮扶而劳累致死吧?”

“当然不会。但是,你有十七件背心、数不清的领带,每次回家都戴一顶新帽子,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我还以为,你已经过了纨绔子弟的时期。可老毛病时不时又在新的地方冒出来。如今丑陋倒成了时髦—把头弄成了板刷相,紧身夹克,橙色手套,厚底方头靴。要是这么难看的打扮不要钱,我就不说话吧,可它照样费钱,而且我看了一点满意度也没有。”

听了这一攻击,劳里仰头哈哈大笑,结果毡帽掉到了地上,被乔从上面踏过去。这个侮辱只为他提供了阐述粗糙实用服饰有好处的机会。他折叠起惨遭虐待的帽子,塞进口袋。

“别再说教了,好人儿!我整个星期够听的了,回家来想轻松快活一下的。明天,我还是要不惜工本打扮起来,让我的朋友们有满意度。”

“只要把头发蓄起来我就保你太平。我不是贵族,但反对让人看见和个貌似职业拳击手的小伙子在一起。”乔严肃地说。

“这种不显摆的发型能促进学习的,所以我们才采用。”劳里回答。他主动牺牲了漂亮的鬈发,迁就这种只有四分之一英寸长的短发茬要求,当然不能指责他爱慕虚荣。

“顺便说说,乔,我看那个小帕克真的是为艾美死去活来了。他一刻不停地念叨她,为她写诗,神不守舍的,让人起疑。他最好将稚嫩的激情消灭于萌芽状态,是不是?”沉默了片刻,劳里以推心置腹的、长兄般的口气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