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懒虫劳伦斯(第4/5页)

“不,别以为了。其实,你最清楚了,我除了乔,任何人都不爱。”劳里说这句话时,跟以往一样口气冲动,而且,一边说,一边转过了头。

“我就是这么以为的。但他们关于这件事只字未提,你又出国,所以,我猜想,自己搞错了。难道乔不肯对你好吗?哎,我肯定,她爱你爱得很深。”

“她确实很亲切,但却不到位。如果我就是你认为的那种不成大器的人,她不爱我就很幸运。不过,她看错人了,你可以转告她的。”

劳里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严峻愤恨的样子。这让艾美感到为难,她不知道这会儿该使用何种安慰剂。

“我自己搞错了,不知道情况。很对不起,刚才态度太粗暴,现在不免要希望你能够善加忍受,特迪乖乖。”

“别这样,那是她给我取的名字!”劳里急速地挥手,制止了模仿乔的那种柔中带骂的口气。“等你亲身试一试再说吧。”劳里又低声加了一句,顺手一把一把拔草。

“我会像男子汉一样坦然对待的,没有得到爱,也要得到尊重啊。”艾美情况不明决心大。

你看,劳里一直庆幸自己对此事忍受得相当好,既没有埋怨,也没有企求同情,而将自己的苦恼带在身边,独自排解。艾美对他的教训,使得他换一种角度看待那件事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头一次失恋就灰心丧气,自我封闭,郁闷冷漠,看上去未免就显得很意志薄弱、自私自利了。他觉得自己似乎突然从一场思绪万千的睡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没过多久,他坐了起来,慢悠悠地问道:“你认为乔会跟你一样,看不起我吗?”

“如果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会的。她一向讨厌懒虫。你何不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迫使她爱上你呀?”

“我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没有用啊。”

“你是指毕业成绩不错吗?这不过是你的分内事,为你爷爷做的。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金钱,如果不毕业,是很可耻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你可以出色毕业的。”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没有毕业,因为乔不肯爱我。”劳里说道,心灰意冷地用手支着头。

“不,你毕业了,最终你会承认的,因为,毕业对你有好处,证明了只要你努力,还是能够干出个模样的。你只要找到另一件事情去做,很快就能够恢复到舒心愉快的心境,忘记自己的烦恼。”

“这不可能。”

“努力去争取嘛。你不必耸耸肩,认为‘这姑娘对这种事情知道得不少’,我并不是自作聪明,而是在仔细观察,所发现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很关心别人的恋爱经历和矛盾行为,尽管不能加以解释,但可以记在心里,以后为我所用嘛。当然,如果你愿意,就一辈子都去爱乔吧,但不要因此而失意。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所要的一个福气,就抛弃许多美好的东西,这样做是作恶。哎,我可不想继续训话了,因为,尽管那个姑娘心肠很硬,但我知道你会幡然醒悟的,重新做男子汉。”

他们俩一时间寂寞无语。劳里坐在草地上,摆弄着那个小戒指。艾美正在对说话时所作的速写做最后的润色。过了一会儿,她将速写本放在他的膝上,径直说了一句话:“觉得怎么样啊?”

劳里看了一眼,不禁笑了,因为画得太妙了—修长的、懒洋洋的身子正躺在草地上,表情淡然,眯着眼,手上夹着一支雪茄烟,袅袅烟圈笼罩着做梦人的头部。

“画得真不错啊!”他说道,对艾美的速写技巧感到由衷的惊喜。接着,他又似笑不笑地加了一句:“是呀,那不就是我吗?”

“这是现在的你,而这是过去的你。”艾美又拿出一张速写,放在旁边。

这一张画得不怎么样,却很有生气和灵气,足以弥补许多的败笔。这张画生动地勾勒了如烟往事,小伙子见后,脸上的神情不禁为之一变。只见画面上寥寥数笔,显示劳里正在驯马,没有戴帽子,外套脱掉了,所以,身段活跃,线条清晰,面色果敢,威风凛凛的姿势,整张画洋溢着一股青春活力,耐人寻味。画中那匹彪悍的马已经驯服,正站在一边,被缰绳勒着脖子,低着头,蹄子一个劲儿地刨着地面,但耳朵却竖立着,似乎在聆听征服者的号令。鬃毛散乱,骑手头发蓬松,神态警觉,表现化动为静的画面,让人体味到力量、勇气和青春活力,跟《无所事事乐融融》速写的躺卧式优雅形成鲜明对比。这时,劳里一言不语,眼睛在来回扫视。艾美发现他脸红了,并且抿着嘴唇,似乎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接受了教训。对此,艾美很满意,不等劳里开口,爽朗地说开了:

“有一天,你让拉里和帕克那两匹马比赛,我们都在观看,记得吗?美格和贝丝都吓坏了,但乔却拍手欢腾。我当时骑在篱笆上,为你画速写。前几天,在画夹里找到了这张速写,稍微润色了一下,就一直保存着,打算给你看。”

“感激涕零。自那以后,你的速写技巧突飞猛进,恭喜恭喜。在‘蜜月天堂’,我能否冒昧地提醒,你下榻的饭店,晚餐时间在下午五点?”

劳里说着站起来,一边笑着鞠躬,将画像归还,看了一下表,似乎在提醒她,即便是道德说教,也应该结束了。这时,劳里又想摆出以往那副随意而无所谓的样子,但这一次,却很做作了,因为,艾美振聋发聩的谈话很灵验,尽管他不愿意坦白。艾美觉察到一丝冷淡的态度,思忖道:

“是我惹怒了他。哎,如果对他有好处,我就高兴了。如果让他讨厌我,那就很遗憾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决不反悔。”

回家的路上,他们又说又笑,身后坐着的小巴蒂斯特心想,先生小姐真是兴致勃勃。可是他们俩都感到很不自在。原先彼此之间坦诚相待的情趣已经扰乱了,阳光明媚的天空出现了一片乌云。尽管两人表面上仍然谈笑风生,但彼此已经打心底里暗自不满了。

“我们今晚可以见到你吗,mon frère113?”在婶婶的门口分手时,艾美问道。

“不凑巧,我有约在先了。Au revoir,mademoiselle114”劳里说罢,弯下腰,似乎要以外国方式去吻她的手。这可是劳里最拿手的,谁都比不上。艾美看见他的神情,急忙态度和蔼地说:

“不行,跟我来老规矩,劳里。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告别吧。我喜欢英国的热烈握手,不喜欢法国人那些伤感的离别礼节。”

“再见,乖乖。”劳里以艾美喜欢听见的口吻说完这句话,跟她握了握手,握手热烈得手痛,然后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