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伞下定情(第2/4页)

“你呢?”

“见到你我总是很高兴,先生。”

她急切地要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相当平和,结果显得相当冷淡,末尾那个冷若冰霜的称呼似乎使教授寒心。他的笑容消失了,只听他严肃地说:

“我谢谢你,离开之前,我会再来一次。”

“这么说,你要走了?”

“这里我不会再有事了,办完了。”

“想必办得很成功吧?”乔问,他那简短的回答充满了失望的痛苦。

“应该这么认为,因为我打开了一条路子,能为自己赚来面包,并且对我的Junglings130有很大帮助。”

“告诉我,求你啦!我想知道有关孩子们的—一切。”乔急切地说。

“好心人,我很高兴告诉你。朋友帮我在一所大学里找了一份差事,在那里我可以像在自己国家一样教书,可以赚到足够的钱来为弗兰茨和埃米尔铺平道路。就这一点我就应该欣慰,是不是?”

“的确应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太棒了。我也可以经常看到你和孩子们!”乔高兴得叫了起来,她坚持借口孩子们来掩饰自己那种无法隐藏的满意神情。

“啊!恐怕我们不能经常见面,学校在西部。”

“那么远!”她放开手里拎着的裙子,听任命运的摆布,仿佛现在衣服会怎么样或者她自己会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

巴尔先生能读懂好几门语言,但他还没有学会读懂女人。他自诩很了解乔,因此他对乔的表现感到困惑,那天她的声音、脸部表情和举止相互矛盾,快速变换着,因为那半个小时里她经历了五六种不同的心情。刚遇见他的时候,她显得惊讶,她说了来这儿的目的,但不可能不使人对她的这个目的产生怀疑。当他把胳膊伸出来让她挽着的时候,她的表情让他充满了喜悦,但是当他问她是否想他时,她的回答又冷淡又古板,让他很失望。听到他的好运气时,她高兴得几乎要鼓掌。她纯粹是为孩子们高兴吗?然后,她听到他的目的地时,说了声“那么远!”,口气是那么绝望,把他送到了希望的顶峰;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说了句话,像是全神贯注在差事上,又使他从顶峰上摔了下来:

“我办差事的地方到了。你愿意进去吗?时间不会长的。”

乔对自己的采购能力相当自豪,尤其希望给她的陪同留下她会干净利索地完成使命的印象。但由于她心慌意乱,一切都乱了套。她打翻了盛着针的盘子,里子布剪下来后才想起来应该是“斜纹的”,零钱也给错了,还糊里糊涂地在棉布柜台找淡紫色丝带。巴尔先生站在一旁,看着她又是红脸又是犯错,看着看着,他的困惑似乎消退了,因为他开始明白,有时候,女人像做梦一样,要反过来看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他把那包东西夹在胳膊下,看上去更愉快了。他踩着水坑走着,任凭污水飞溅,好像他还是很喜欢这样。

“如果今天晚上我来你那个温馨的家作最后的拜访,我们是不是该给孩子来点你说的‘采购’,来个告别晚宴?”他停在一个摆满水果和鲜花的橱窗前问。

“买什么呢?”乔问道,没有去接他的前半个话题。他们走进商店,她装着很高兴的样子,闻着各种鲜花水果混合着的香味。

“他们可以吃橘子和无花果吗?”巴尔先生父亲似的问。

“拿到就吃。”

“你喜欢吃坚果吗?”

“像只松鼠。”

“汉堡葡萄。对了,我们吃着这些东西为祖国(德国)干杯,好不好?”

乔皱起了眉头,觉得那个太铺张了,问他何不买一篓枣子、一桶葡萄干和一袋杏仁来祝酒?巴尔先生随即拿下了她的钱包,掏出自己的钱包,买了几磅葡萄、一盆玫瑰红雏菊和一坛子蜂蜜——因为看中了那可爱的坛子。他把瓶瓶罐罐装在他的几个口袋里,撑得口袋走了形。他把花儿交给她拿着,自己打起那把旧雨伞,又继续前进了。

“马希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大忙。”涉水走了半个街区后,教授开口说道。

“说吧,先生。”乔的心猛烈地跳起来,她担心他会听见。

“尽管在下雨,我还是大胆提这个要求,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说吧,先生。”乔紧张得突然一使劲,差点把手上的小花盆给捏碎了。

“我想给我的蒂娜买件小衣服,我太笨了,自己买不好。你能给我参谋参谋款式,帮我挑好吗?”

“好的,先生。”乔感到自己仿佛步入了冰库,那颗心突然变得平静淡漠了。

“也许还要给蒂娜的母亲买条披肩。她那么穷,身体那么差,丈夫又那么令人操心。对,对,一条厚厚的保暖披肩对这个小母亲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我很乐意帮忙,巴尔先生。”接着,乔自言自语道:“我走得很快,他却分分秒秒变得越来越可爱了。”她带着精神上的震颤,热心地投入了这项工作,那样子看上去很可爱。

巴尔先生放手让她挑选,她给蒂娜选了一件漂亮的衣服,然后叫店员拿出一些披肩。店员是个已婚的男士,态度谦恭,对他们挺感兴趣,认为他们是前来采购的夫妻。

“尊夫人可以选这条,这条披肩质量很好,颜色很悦目,相当朴素高雅。”他说着抖开一条可心的灰色披肩,披在乔的肩上。

“你觉得合适吗,巴尔先生?”她问着把背转向他,庆幸这个能掩饰自己表情的机会。

“非常好,我们买。”教授回答说。付钱的时候他暗自笑了,而乔继续搜索其他柜台,像是个找惯了便宜货的人。

“现在我们该回家了吧?”他问,好像这几个词很让他高兴。

“是的,时间已晚,我也很累了。”乔的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凄凉。因为此刻太阳像突然出来那样地突然钻进去了,世界又恢复了泥泞和凄苦。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双脚冰冷,脑袋疼痛,而心则比脚更冷,比头更疼。巴尔先生要离开了,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朋友似的喜欢她,一切都是个误会,结束得越快越好。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去招呼一辆驶近的马车,动作毛毛腾腾的,结果雏菊被甩出了花盆,掉在地上打烂了。

“这不是我们的车。”教授说着,挥挥手,让满载乘客的车子走了。他停下来捡起那些可怜的小花。

“请原谅。我没看清楚名字。没关系,我可以步行。我习惯在泥泞的路上行走。”乔使劲地眨着眼,宁死也不愿公开地抹眼泪。

尽管她把脸转向别处,巴尔先生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珠。这情景仿佛让他很感动,他突然弯下身子意味深长地问:“宝贝儿,你为什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