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情(第2/3页)

婚后不久,陈大妞——现在应该叫温陈氏了——不负众望的被诊出了身孕,陈李氏喜极而泣,全家都开开心心的照料孕妇,重活也不叫干了,只让她安心坐稳了胎。

只是这开心没持续俩月,陈大牛的妻子就找上门来。要说陈大牛家真是厚道的了,原来陈李氏和陈大妞手头的田地其实是陈安老两口名下的,虽然分给了大牛二牛两个儿子耕种,但是地契却没改。照理说陈二牛没儿子,他死后这田地就该归还陈安或者陈大牛了,但是这家还欠着外债呢,总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吧,陈安和陈大牛一合计,等陈大妞嫁了再说吧。

如今陈大妞是嫁了,可情况不对啊,这姓温的一家住着老陈家盖的屋子,种着老陈家的田地,连孩子都有了,偏偏看架势又不像是给陈二牛续香火的入赘女婿。陈大牛和妻子陈田氏琢磨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期期艾艾的来探口风。

温李氏还不明所以,陈李氏可是脸色当场就白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忘了这一茬。打发走大嫂,回头就和温李氏说了情况,温李氏也傻眼了。

如意算盘没打着,儿媳妇肚子又大了,温李氏能怎么办呢?陈大牛家也是仁至义尽了,说老房子还是归陈李氏所有,她愿意给温家人就给温家人,不过老陈家的田地必须还回来,这几年陈大牛家添丁进口,大儿子又要娶媳妇儿,眼见着家里的嚼用要不够了。

温李氏捏着鼻子认了,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她和陈大牛家说好今年的收成归温家所有,等秋收完后再将田地还回去,陈大牛家也没意见——这田里的庄稼是陈李氏带着陈大妞种的,自家不至于厚颜无耻的去争抢,能把田地拿回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粮食装满了大半粮仓,可看着这样的丰收,大家心里却没了往年的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堵得慌。最后还是温李氏咬咬牙,拿出大半的积蓄,买下了五十亩不到的一片半荒农田。

农田是农户的根基,除非家遭横祸,不然绝不会卖给外人,能有这样的结果还是秀才陈麒大发善心,将自家一块出产不高的地让了出来。陈麒家人口不多,田产不少,不在乎这么一块半荒的地,可对温家来说,这就是活命的本钱了。

温李氏也是下得了狠心,既然做了决定,便趁着冬天土地还没上冻,带着一家人深耕埋肥,争取明年春天播种的时候能出产的多些。温鹏虽是个大小伙儿,因自小在家里受宠,家中又有佃户,一直没干过农活,后来又有陈大妞上下忙活,竟然养的像个公子哥一般,下地还比不上大着肚子的媳妇儿和病歪歪的丈母娘。被村里人的指指点点的笑话了几回,温鹏羞的面上通红,好在他本质是个机灵勤快的人,一个月时间过去就成了田间地头的一把好手,被邻里夸赞之余,倒是下定决心不再眼高手低好逸恶劳。

等到大雪降下来,家家户户杀猪扫尘准备过年,温家虽然日子还是紧巴巴的,但心中是踏实了,也团团圆圆的过了个安稳年。

温鹏难得的在年三十夜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他虽然认命当个农户,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想想之前在温家的风光,再看看这陈家村的陈麒,同样是一家子妇孺,同样要养家糊口,只要能出个读书人,就可以端坐家中就衣食无忧还受人敬仰,岂不快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延续在温家血脉中的话也成了温鹏的心魔,虽然自己已经没机会了,但自己还有儿子啊。幻想着儿子考上进士当上大官,自己就能像张家老太爷一样受到人们的尊敬,温鹏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干活也不累了,每天得空就对着陈大妞的肚子念叨,甚至为了让儿子赢在娘胎里,给陈大妞改了个名儿叫“红袖”,这还是他偶然听他爹调笑他娘时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以后儿子读书习字就让媳妇儿在旁边伺候着。

温李氏倒是没有这种执念,只当温鹏是一时兴起,也没怎么管他。倒不是温李氏对大孙子没期望,而是在这个年代,就凭这这么点儿家产想供出一个读书人来,那是相当的不容易。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想取得参加正式科举考试的资格,先要参加童试,由提学官主持,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考试内容以《四书》义、本经和策、论为主,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资格,称为童生,也俗称秀才。童生可在三年内参加一次科试和一次岁试,经科试和岁试,他们依次参加县试、府试、院试。县试由知县主持,多在二月举行,一般考四场或五场,第一场通过者就可参加府试。府试由知府主持,通过者方可参加院试。院试由学政主持,通过者才可进入官方学校,成为一个地方生员。生员又分为三种,成绩最好的是廪生,其次是增生,新“入学”的称为附生。陈麒就是一名增生,每年可以从督学中领取一些钱粮,虽然数额不多,但代表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生员经过学政的选拔后才能参加下一级乡试,陈麒虽然学问不错,但不知是不是时运不济,竟然次次落选,心灰意冷之下放弃科考,回到陈家村当了一名教书先生。

有了考试资格,才能参加正式的科举考试。科举也分为三级,分别是乡试、会试、殿试。乡试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一次,即在子、卯、午、酉这四个年中的八月举行,也称为秋闱或大比。考试分三场,每隔三日举行一场,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及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道,判五道及诏、诰、表各一道;第三场试时务策五道。通过科试的秀才才能参加乡试,乡试考中后称为举人,第一名称为解元。

当上举人就有资格做官了,不过是候补官,名额非常少。而举人在乡试后的第二年春天就刻意参加礼部举行会试,又称为礼闱或春闱,取中后称为贡士,第一名称为会元。会试的考试与乡试一样,也是五场,考完以后还要进行一场复试,也就是殿试。殿试的时间是会试后的第二个月,由皇帝在太和殿亲自主持,考中后就是进士,可以直接做官了。

进士又分三甲录取。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第一甲录取三名,第一名俗称状元,第二名俗称榜眼,第三名俗称探花,合称为三鼎甲。第二甲第一名俗称传胪。当初张家老爷就是考的二甲第一,也就是殿试第四名的成绩。

这种复杂的考试制度除了淘汰率之高让人咋舌,所费银钱也是十分恐怖,且不提上学的束脩和打点先生的四时节礼,光是书本和笔墨纸砚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还有科考的往来路费,衣食住行,便是殷实之家也要伤筋动骨,更别说靠天吃饭朝不保夕的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