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天, 依旧是晴天。

外面北风凛冽, 太阳惨淡淡地在天上挂着, 也没什么暖意。天空倒是很湛蓝,仿佛是海水泼上去的一样。

一早,李苒起来后简单收拾一下, 便赶回医院。

到时贺南方也起来了,他的胃部还不能进食,一早就挂上了营养液。

进屋,两人对视了一眼后, 心照不宣。

贺南方多看了她两眼,见她鼻尖挂着一点红:“外面冷?”

李苒点头,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她住在医院里的招待宾馆, 离这里不远,但终归要在寒风里走一段。

贺南方叫人进来, “给李苒换件厚实的外套。”

她跟贺南方要穿的衣服都是提前配好的, 譬如贺南方穿深蓝色, 她穿浅蓝色。又因老爷子病重,所以他们的搭配又各自在外面加了件黑色和白色的大衣。

李苒的羊绒大衣最后被换成一件厚实的斗篷, 依旧是白色。

一直待到快中午时候,医生开的药终于挂完, 除了那瓶消炎药。

依旧被贺南方拒绝了。

李苒从里面的隔间换好衣服,出来时,正见贺南方费力的穿西装。

西装是标准的四件套, 里面浅色的衬衣,外面是灰色带着腰扣的马甲,最外面是西装外套。

如果再加上领带的话,他的这套衣服确实要比李苒的难穿许多。

加上他又是病人,更加费力。

李苒的高跟鞋快走两步后,到他跟前:“我帮你。”

他赤着的上半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肉,身属于成年男人才有的宽阔,薄薄的肌肉轻轻覆盖在一层筋骨之上。

线条清晰,轮廓非常明显。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脸上本就没什么肉,五官立体,仿佛每一笔都被刀削过,李苒看不出什么来。

但一脱下衣服,便能察觉出他瘦的惊人。

贺南方随意道,“不过几顿饭没吃。”他倒觉得李苒的反应太夸张了。

小心翼翼将他的的衬衫穿上,其间不小心撑到伤口,他额间隐隐有冷汗。

“你这样行不行?”

说实话,李苒也不知道陪他一起冒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尤其在他刚动完手术,最需要恢复的时候。

贺南方本就冷硬,总之李苒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他怕疼:“待会儿用点止痛药。”

好不容易把衣服穿上,贺南方除了脸色白些,到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李苒在心底有些意外的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他贺南方做不出来的事情。

医生说他要躺十五天,他第三天出院。

医生说要用消炎药,他硬是停了一天。

医生说刚做完手术,腰定会因伤口牵扯,直不起来,但贺南方挺拔的背脊看不出什么任何异样。

总之,贺南方从来不会让别人来定义他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

一向是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这个人天生意志力强大,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两人从医院出来前,又去病房看了老爷子。

贺南方在病房外面看了许久,久到李苒都怕他会站不住。

李苒:“走吧。”

贺南方隔着玻璃,似是对他自己说,也是对爷爷说:“只要有我在,贺家就不会倒。”

李苒眼睛有些湿润,八年前,贺南方是没有勇气说出这种话的,那时他年轻气盛,偶尔被老狐狸们阴的栽跟头。

现在就算是拖着病体,他也能在病房外面,对老爷子做出这番保证。

他的使命就是这个,甚至他与生俱来活着的意义就是这个。

李苒才是闯进他生命里的意外。

贺南方转身时,牵住了李苒的手。

她下意识地挣扎一下,但没有抽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的牵手并不代表恋人关系,也不是夫妻。

此时此刻,他们是同盟,是一体,是代表病重的老爷子,与贺家的荣耀站在一起。

外面又下起了雪。

风中,贺南方的大手紧紧地牵住她,与她一同上了车。

——

贺南方在车上又口服了一次止痛药,李苒见他脸色极差,“你还好吧?”

贺南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点点头。

“头有些昏沉。”

李苒惊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热了。”

随行医务人员又过来做紧急处理,事后告诉李苒,贺南方如果不用消炎药必然会发热。

贺南方闭上眼,冷酷的声音:“不用。”

所有人都看着李苒,医务人员直接说道:“发热是因为体内伤口有炎症,炎症不消,热度不会推。”

贺南方抬眼,他的眼睛已经被烧得有些发红,看人更显得凶恶:“出去。”

医务人员收拾好东西下车。

车上只有他们俩,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又悄悄收回去。

两人僵持住,李苒坚定:“你现在——必须要用消炎药。”

见他一副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样子,她有些气急:“你别拿你生命开玩笑行不行?这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情。”

贺南方:“我没开玩笑。”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李苒一口脏话骂出来:“你知道个屁!”

“哪次你不是狂妄自大,铤而走险,做事情又不计后果。”

“以前没出过事儿那是你命大。”

“这次干脆连医生的话都不听,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身啊?”

贺南方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有点怔住。

也不知道是被李苒骂傻了,还是脑袋被烧糊涂了,李苒点着他肩膀在原位上摁了摁:“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过来给你注射抗生素,你给我乖乖在这里坐着。”

贺南方生病还被骂了一顿,有点委屈,撇了下嘴角,没说话。

医生拎着药箱过来时,看着刚才嚣张异常,不可一世的病人此时坐正在车座上,沉默寡言,紧抿着嘴角。

心里忍不住笑,压着嘴角问了句:“想通了?”

被贺南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

李苒叫来孔樊东站在一旁,大有种他只要敢反抗,她就叫孔樊东摁住他的趋势。

贺老板识时务为俊杰,很配合地注射完药。

下车后,随性医务人员呵了一声,他跟孔樊东认识,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这贺夫人可以呀,我在贺家随医这么多年,可还第一次见老板改主意。”

孔樊东没评价,只含糊地说了句:“习惯就好了。”

医生啧啧了两声:“看着还挺温柔。”

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贺家在南山的别墅叫桂陇苑,是早年老爷子在南山养病时置办下来的。

老爷子肺不好,常年离不开南山这处天然氧吧,所以桂陇苑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浩浩荡荡的四辆车,行至桂陇苑的别墅门口。

除了李苒他们坐的这辆车外,孔樊东带着的十余手下另乘两辆,最后一辆车是随性的医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