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韩暮还未及做出任何反应,前头排队买糕点的民众已呼啦啦跑了大半,剩余的民众各个呆若木鸡拿眼直勾勾的盯着韩暮,面上的表情似唯恐韩暮会对他们这些挡道的人“杀无赦”般,惊怕不已。

锦衣卫行.事虽看上去乖张霸道,却也是遵守法纪,不会滥杀无辜,韩暮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早知他底下的人做事雷厉风行,留在民众心目中印象极差,却从未想过……竟能差成这样。

他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堵着说不出话,心想着待破了案,该好好肃一肃锦衣卫的风气了。

这念头还没转完,忽的,站在他前头一名做酸儒书生装扮的男子哆嗦着,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后,浑身抖如筛糠掩耳盗铃的解释:“我……我脚麻,站在您身后会舒服点。”

韩暮的脸倏然变得黑沉,那书生吓得浑身猛一抖瑟,险些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天知道…… 他只不过排队买个糕点怎么会命这么差正好站在这锦衣卫头目前面挡道?

这锦衣卫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把他杀了?

正焦灼着要再解释点什么,道路前头忽的传来一阵骚.动,他忙抬头看。

却是买糕点的老板娘看到韩暮,大汗淋漓的跑过来,竟是亲自拎着几盒包好的糕点送来了。

“大人您的糕点,小的孝敬您的,不收钱不收钱。”

韩暮无视抖着唇的老板娘,执意从怀里掏出点碎银递给老板娘,十分客气的道:“谢了。”

说罢,拎着糕点快速离开。

待他人走后,老板娘捧着烫手山芋般的银子轻呼口气,剩余的民众和那名书生各个目瞪口呆,似不意这锦衣卫和以往横行霸道的锦衣卫不一样?竟这般低调,并十分客气?

站在远处的任道非和柳时明自然也将这番情景看在眼里,见韩暮去而复返,猜测糕点是给倌倌买的,任道非冷嗤道:“韩大人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韩暮替他救了任道萱,于情于理他要承韩暮这份情,这也是他请韩暮吃晚膳的原因,未成想……韩暮竟丝毫不领情。

韩暮未理会他,径自翻身上马,将糕点小心翼翼放在妥当的位置,这才抬眸扫向他和柳时明,语气不疾不徐,却有种自鸣得意的意味,“哦,我不喜欢吃甜食,倒是倌倌爱吃些,闹着让我在路上给她买一点拿回去。”

一旁的王湛一愣,他怎么不知秦小姐让公子捎糕点的事?

便脱口道:“小姐什么时候说……”

王湛话音未落,韩暮已扬起马鞭狠狠抽马屁.股一鞭,堵住了王湛的话。

王湛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心里偷笑,未想到一向冷清克制的公子为了打击情敌竟然撒谎。

忙敛住笑,故作严肃道:“是,秦小姐嘴刁的很,就喜欢吃公子买的桂花糕,别人买的都不吃。”

闻言后的韩暮,面无波澜,而唇角却微微一抽,不知对他解释是喜是忧,只瞥了一眼柳时明,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韩暮说罢,不顾两人神色各异的脸色,驱马扬长而去。

被他马蹄溅起的灰尘足有几丈高,如他人般嚣张的久久不散,任道非被灰尘呛的连连咳嗽,牙酸道:“不就是几块桂花糕,得意甚么。”

反观柳时明,脸色比激怒的任道非平静的多,他强敛住心中不忿,挥动马缰朝与韩暮相反的方向走。

任道非忙唤住柳时明,“你去哪?不去吃晚膳了吗?”

柳时明头也不回的冷声答他:“ 不吃了,去查案。”

破南京布政司的案子,是他目前升迁的唯一机会,他不能错失良机,至于倌倌……待他功成名就之日,便是她哭着回到他身边的时候。

眼下,他没有多余的精力考虑倌倌。

显然,任道非并不知柳时明心中所想,他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和柳时明并驾齐驱,沉声道:“案子要紧,我和你一起去。”

柳时明刚要点头,忽听到前方道路岔口上响起一阵骚.动声,伴随着数名女子的惊叫声传向这边。

柳时明忙循声望去。

离他们不远处的岔口处密密麻麻围满了路人,将一队女子围拢在中央,数名女子四下逃窜,人还没逃出包围圈,就被身后穿着东厂服饰的人抓回去,顿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声。

任道非一惊,脱口道:“是巍威的人。”

巍威刚从客栈离开不久,此刻出现在街口并不奇怪,莫非是……

未等他想明白,柳时明已快速驱马上前,他拨开围拢女子的路人,喝退东厂的人,朝其中一名女子厉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女子做丫鬟打扮,身上衣衫不整,脸上青红交加,显是受人暴虐致伤,她睁着惊恐的双眼,认出任道非的锦衣卫,抖着唇语无伦次的求救道:“我家……小姐被东厂的人抓走了。”

剩余的女子见状,纷纷跪下哭着求助。

任道非被她们哭的脑仁疼,拔高了音:“你家小姐是谁?”

柳时明还未出声,任道非已不耐烦的厉喝复问:“你家小姐是谁?”

“刘娥。”

……

任道萱人虽烧的迷迷糊糊,身子倒没甚么大碍,吃了大夫开的退烧药,发了一身热汗后,烧退了,人也跟着清醒不少。

青枝将她扶坐起来,将她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衣裳换下,倌倌则端着茶盏,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喂她水。

任道萱哭的久了,眼眶红肿的眯成一道缝,乖巧的喝了一盏茶,倌倌忙要再倒水,手腕却被任道萱忽然拉住。

她扭头,温声道:“不想喝了?”

任道萱轻轻点头,生若蚊蝇的道:“谢谢表姐,让你替我担心了。”

倌倌一愣,后知后觉的猜到任道萱是对先前自己躲在屋里背着她哭的事向她道歉,心软的一塌糊涂。

未成想……当初那个明媚肆意的女子,竟这般心细如尘,就连她曾来过房中查看过她都知晓。

她心疼任道萱的懂事,眼眶瞬间红了,忙偏过脸又倒了一碗温水,塞给她冷声道:“给,自己喝。”

她知晓……此刻若她对任道萱露出心疼的神色,对这姑娘而言,只会增加她的愧疚,不利于她养伤。

果然,任道萱闻言后,红红的眼眶顿时不红了,她不可置信的接过茶盏,小声抱怨道:“表姐,我可是伤患,您让我自己喝茶?一点都不心疼我?还是不是我表姐?”

倌倌嘘着她,凉凉的堵着她的话:“我是不是你表姐,你心里不清楚?”

任道萱被她一噎,脸上浮出惊愕的神色,似不知她怎么忽然冷硬了态度,眸底的愧疚之色渐散,她噘.着嘴,松了口气,用往常八卦的口气调皮问道:“我知道啊,可若表姐是我任家遗留在外十六年未归家的姑娘,那我就不能叫你表姐,要改叫您姐姐或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