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只见她站在一众建筑群的制高点仿似是座“瞭望台”般的亭子里,从她这处望去,远处是鳞次栉比的街道,在璀璨灯火的点缀下似一条条盘旋蜿蜒的火龙望不到边际,临街烟花巷荼蘼的丝竹弦乐声隐隐传来,合着簌簌的夜风声,叫人心旷神怡,这种将整个南京城踩在脚下“俯瞰众生”的感觉,畅快,淋漓,仿佛一下子将她心头挤压几个月救父受挫的烦闷全部冲散。

她扭头,双眸晶亮的看着韩暮,不可置信的问:“这里是观星台?”

传闻南京曾名“金陵”时,先祖曾有一任国君,独宠番邦进宫来的女子俪妃,曾不顾大臣苦谏,为思念母国的俪妃大兴土木修建“观星台”,以供俪妃思乡时能通过观星台瞭望母国的方向,解一解思乡之苦。

之后……俪妃不幸染病去世,年轻的国君悲伤难抑下,受不了失去俪妃的痛苦,抱着俪妃的尸首纵身跃下观星台以身殉情,故,后人将观星台也称之为“伉俪台”。

倌倌曾在襄县乡下时,偶尔翻过历朝杂谈的话本子,从书中看到这一段野史时,唏嘘过这对帝王夫妻的伉俪情深百年罕见,心中无比向往,毕竟哪个女子都希望将来自己的夫婿,对自己忠贞情深,而她也不例外,遂,很想来南京看一看见证过帝妃情深的观星台,当时她只不过在还是“木三”的韩暮面前提一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韩暮竟真的记在心里,多年后领她来了。

见韩暮轻笑不语,似要她猜一猜。

倌倌杏眸一转,换个问法:“你怎么找到此处的?”

野史毕竟是后人杜撰怎会是真的?而之后,她也从旁人嘴里知晓,帝妃情深这个事是假的!古往今来哪一任的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等着他宠幸的女人多不胜数,皇帝怎会是个情种?放着这么多美人不要而在俪妃这颗树上吊死去殉情?

而此处也并非是什么“伉俪台”,而是不知哪位先祖皇帝兴起修建的,以供皇帝闲暇时来观星台观星消遣。

韩暮这次倒回答了,他唇角微微抿出愉悦的弧度:“偶尔发现的。”

说着,褪去身上外衫,将其铺在亭子内的石凳上,扶着她坐下,而他则坐在离她不远处的风眼上,用宽阔的后背抵御朝她刮过来的寒风。

倌倌被他不经意露出维护她的动作感到心头一暖,樱.唇随之微微翘.起,眼露淘气的反问:“真的?”

此处地势颇高,又毗邻南京北城门,与城楼上守门的将士遥遥相望,若非他事先交代了城中守将,恐怕他们刚踏上观星台,就会被将士发现,并当做刺客杀掉。

而他这么对她说,明显是心不对口,想让她自己猜想他领她来的用意。

这口是心非的木头!

找了取.悦她的地方,想拉着她幽会,却不大大方方的承认,是让她自己猜到而惊喜吗?

倌倌对变着法取.悦她的韩暮,感到好气又好笑,见他坐在风口上,怕他冷,朝他坐的位置挪了挪,靠近他一些。

“是不是冷了?”韩暮何其敏锐,一下子捕捉到她的异样。

“嗯。”她瞄了眼坐在离他一步远的韩暮,小鸡如啄米般点头,“很冷很冷。”

韩暮闻言,面色倏然一紧,眸色忽呈出懊恼的神态,似对他费尽心思找到的幽会场所不满,抬手就要脱内衫。

“你做甚么。”倌倌一愣。

“脱衣裳。”韩暮皱着眉头,一副煞有介事的温声解释:“我里面还穿一件内衫,把外面这一件脱给你穿。”

倌倌一脸无语:“……”

她只是想要他抱着她取暖,谁要他脱衣裳了?可她到底是女儿家脸皮薄,说不出让他抱着她取暖亲昵的话才那样说的。

她羞涩的瞪他一眼,“不用,我现在又不冷了。”

而这话说出口,连她也没察觉到自己语气中隐透着一股酸意。

这可是她和他第一次幽会!尤其是在她满怀憧憬要来的地方,身为她情郎的他,怎么也得主动表示表示对她的喜爱吧?

念几句酸诗?要么拥着她观星星?这些怎么都比脱衣裳给她穿的举动来的浪漫不是?

显然粗神经的韩暮自然是猜不到倌倌心中所想,他眸色一深,只觉方才还对他柔情蜜.意的倌倌,一下子似被戳破的气球般变得对他淡淡的,脸上怎么看都不如刚来时喜悦。

他莫名其妙的瞥她一眼,见她秀.挺的鼻梁上布满细汗,双颊绯红,并非是她话中怕冷的模样,心念一动,忽然起身走过去,紧挨着她坐下,反手将她搂入怀里。

倌倌心头一跳,正要推搡他,只闻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笑声,“别动,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他说着,将她推搡在他胸口的双手,塞入他衣襟里,一本正经的当真帮她取暖。

倌倌手刚一伸进去,指尖触到他滚烫的胸膛,似被烧着了般猛地要缩回来,男人却不允,他紧攥着她双手,将她双手紧贴着胸口,笑的温柔无害极了:“这样还冷吗?”

“……”

被调戏的倌倌囧的脸上红霞弥漫,恨不得咬掉舌头,将刚才心疼他的话收回去!

这木头得了便宜嘴上还卖乖!

倌倌羞燥的说不出话,反击般轻轻挠他胸口一把,而她这点力道,对身强力壮的男人而言,无疑是挠痒痒!

韩暮又不是柳下穗,怀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被她这么一撩.拨,憋了几日想与她亲热的欲念再也敛不住,垂头要吻她的唇。

“这儿有人。”倌倌察觉到他忽然情动,轻呼一声提醒情难自禁的韩暮。

霎时韩暮蓦地清醒过来,他眸底浊色散尽,瞥了眼不远处的城墙上,果然,上面黑压压站着一排巡逻的将士,同时……那些将士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正翘首朝这边查探。

韩暮懊恼的“啧”了一声,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吗?干嘛要选在这种空旷无处躲藏的地方和倌倌幽会?

“要么,我们回去吧?”见男人半天没反应,倌倌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坐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红着脸小声建议。

知她是女儿家脸皮薄,众目睽睽下放不开颜面和他亲热,韩暮心头更囧,看他办的什么蠢事!

可他到底是男人,心性比她坚韧许多,他撩.开眼皮朝城墙方向瞧一眼,见那一队巡逻的将士走了,并未回答倌倌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郑重的递给倌倌。

“打开看看。”

倌倌不解的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猜测他是要和她谈别的事,忙肃了容,轻轻拆开信封。

当瞥见信上内容时,杏眸倏然睁大,抖着唇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韩暮,语无伦次的道:“这……这是你我的婚书?”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