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3/4页)

她想的入神,白宁却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地上湿滑,又都是石头,你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晏骄笑着道谢,寻了条路下去。

因明眼人都看出张开救不活了,这会儿倒也没有谁碰他,还是原封不动的横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仵作。

张开的脑袋直接凹进去一大块,从里面蔓延出一些红红黄黄的东西,被河水冲开一大片,瞧着格外触目惊心。此刻天色暗沉,温度下降,混着脑浆、血水的河面都冻住了。

他的脖子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不自然的歪曲着。

晏骄又大略按了按其他位置的骨头,示意贾峰记录下来,“脊椎断裂,颅骨粉碎性骨折,其他地方未见明显骨折和擦碰伤。”

具体程度还得稍后开头皮。

她小心撩起外袍,仔细观察了张开的尸斑和尸僵出现情况等,又叫郭仵作看过了,现场考试,“你觉得他死了多久?”

郭仵作虽有些紧张,可因为这几个月来着实有心学习,倒也不慌乱,飞快的在心中计算一番之后,试探着说:“不超过四个时辰?”

晏骄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郭仵作倍感振奋,脸上都要放出光来,又跟她一起查看了衣服鞋袜等。

张开身上只剩下单薄的中衣,鞋帽袜子一色全无,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格外诡异。

郭仵作摇头叹息,“我和师父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案子,那人冬日吃醉了酒,浑身发热,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到了家,索性便躺下睡了,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

晏骄也遇到过类似的,只是觉得以一种跳河姿势上床睡觉什么的,难度是不是大了点儿?

话说回来,谁家的床在下头?还蹦的这么远?

晏骄摇摇头,才要起身,忽然又趴下去,抓起张开的手仔细看起来。

他是面朝下的姿态,这只手却是掌心朝天,五只手指对着天空自然半开,躲过了河水冲刷,那指甲缝里,似乎有些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她凑上去细细闻了一回,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可外面入夜后实在太冷了,冻的她脑子都快转不动,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好先将这些粉末小心剔到小瓷瓶里。

这些只是表象,具体的细节,还得仔细验尸才能知道。

家属张彦同意验尸后,一切就都简单了:

饶文举主动提供了方圆县衙的仵作房给他们解剖,还说内里人员随时听候调遣,倒叫他们俩有种鸠占鹊巢的错觉。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指挥大家协助抬尸体。

——

原本庞牧还指望从管事的这里打听到与张开同来的人员名单,结果对方却非常潇洒的表示,这庄子乃是为了给人解脱,有身在红尘却如在世外之感,只求缘分,不问名姓。

虽然有所谓的预定名簿册子,可上头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赵公子”,跟没有有何分别?

庞牧冷笑,“本官看你们是只求银子吧!”

自己辖下出了问题,饶文举更是大怒,“本官多年前便发下明文,一应酒楼饭庄客栈旅店,乃至游戏宴饮场合,来者通名!尔等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那管事的似乎颇有依仗,瞧着并不慌张,反而似笑非笑的道:“咱们世外山庄多少年都是这么做买卖的,从没出过事。大家不过求个乐子,何必当真呢?这张开自己想不开跳了河死了,又与小的们无关了。”

这年头,没有三两三,谁敢拉场子立大旗?若是随便点儿什么芝麻小官儿来了他们就要配合,买卖还做不做了?

庞牧嗤笑出声,扭头问图磬,“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也曾有几个人用这种欠打的口气跟老子说过什么废话,老图,他们最后都怎么了?”

图磬看了那管事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死了。”

管事一副见惯风浪的架势,一点儿不将这威胁放在眼里,才要冷笑,却见一个姑娘从后头过来,突然丢出来一句,“真死了,当时我在场,血溅起来这么老高。”

她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特别认真地形容道:“这里,一个老大的洞,站在这儿都能看见园景。对了,你知道人为什么能听见风声吗?”

管事本能地觉得接下来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晏骄阴测测一咧嘴,“脖子漏风啊,那滚烫的血咕嘟嘟的冒着,一喘气,呼哧,呼哧,呼哧……”

她讲的绘声绘色,还带着动作模仿,管事的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竟好像真的觉得有股凉意在脖颈间萦绕。

他猛的往后退了一步,恼羞成怒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什么官儿!张口闭口老子,又胡说八道的吓人,当心我告你们!”

别说庞牧,就连饶文举都乐了,“本官便是本地父母,来告吧。”

管事脸都气白了,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

晏骄把刚才和郭仵作找到的几样东西拿给庞牧和廖无言看,“我们看过了,里头是席地而坐的,共有十个坐垫,十双碗筷,也就是说除去死者张开,现场还有九个人。大概是他们走的过于匆忙,我们在席间发现了数枚遗落的荷包、络子、手帕等物,还有一把精巧的象牙小梳子,联系空气中浓烈的脂粉香气,应当属于陪酒的妓子。”

如果没有单独演奏的妓子,按照至少平均一对一的原则,很可能今天张开是跟四名同伴在一起,或者更少。

廖无言将这些物件一一翻看过,捻起其中最为华贵的荷包道:“这荷包的料子甚是华贵,倒有些像去年京中流行的款式。对了,白姑娘!”

他朝外头喊了句,白宁应声而入,“先生叫我?”

廖无言先扫了管事一眼,又将荷包递给她,“你看看这样式和料子,眼熟不眼熟?”

白宁略一打量便肯定道:“这是去年上半年京里时兴的料子,非权贵之家不能得,外头更是少有。我本来还想给雅音做个披风,可又觉得太招摇了些,就叫人穿插着裁了被面。”

图磬果然皱眉,心道你就算真给我做了披风,我也绝对不穿。

管事闻言看了她一眼,竟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说起配饰之类的,到底还是姑娘家更精通,晏骄他们索性就叫白宁又看了剩下的东西。

“旁的倒罢了,”白宁也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空前努力的分辨着眼前物事,“倒是这麒麟团花佩乃是上等羊脂白玉所刻,”她指着那玉佩道,“这块放在外头少说七、八百银子,应当与荷包的主人是一个,此人非富即贵。”

顿了顿,白宁又眉头微皱道:“不过我觉得他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