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猫猫(第2/4页)

“怎么说?!”

“不是全村出钱出力养着这小畜生,这下功劳全挂他们小屋头上。陆家这回没领走人,不得留几个钱给小畜生过好日子?这小畜生翻身当地主,以后不也就念着他们一家的好?”

宋菇与林雪春是天生的死对头,斗得不可开交。妇女心思一转,又啧啧道:“我看你们大屋马上压不住小屋了,人家儿女牛气到不行,随地拔两根草,也能赚大钱。”

宋菇咬牙:“这话又怎么说?”

“这事邪门,我就和你说说,别把我兜出去。”

妇女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河头新来一个大夫晓得?我眼瞧着他们兄妹俩抱一盆土、三头三把草进去的。出来手上空了,那老大夫还乐呵呵送到大门外。接着阿汀那丫头又去杂货铺子,又去鞋铺子,还给那小畜生买了一块五的玩具。”

“你说这不是发横财?打死我不信他家有这份家底!”

宋家大屋乃村里数一数二的阔气,这小屋没沾到半点的光。

毕竟宋于秋不是宋老爷子的亲儿子。住人家不要的破房子,还得月月‘孝敬’一双老人。早年夫妻俩一天到晚在田地里忙活,林雪春大着肚子照样干活,小丫头片子险些生在田里。

生完孩子第二天,又扛着锄头出来干活。

这农田全是大屋的,给你多少给他多少掌在老爷子一人手中,老太太没说话的份。

多亏宋敬冬争气,成了省状元,顺势将宋于秋给摘出去。到泥砖厂里干活,至少工钱进自家腰包。

宋家小屋的穷酸,大伙儿肚子里清楚,只是不说而已。

去年今天,林雪春还在河头捡烂菜叶子、靠下三滥的朋友救济着过日子呢,小半年能存下多少钱供儿女这样挥霍?

宋菇不知宋敬冬参赛拿金的事,农妇故意不说,一个劲儿道:“我问杂货铺子老板娘,兄妹俩买了什么玩意儿。那女人和林雪春亲,不告诉我。不过就她笑盈盈的样子,少说这个数。”

她狠狠比出二十块钱的数,宋菇的眉眼狠狠扯了一下。

其实这钱于她不多。

林雪春他们寄人篱下,合起来每个月赚六十块钱。比不得她爸有能耐,有田有房,有鸡鸭鱼猪还吃苦耐劳,这把年纪照样早出晚归地干活,整月下来,一个人顶过他们俩更多。

宋菇住在家里,大钱记家账,张大刚又不花钱。她每个月到手零零碎碎十块钱,日子算得上旁人羡慕不来的滋润。

但她见不得林雪春好,再加上农妇添油加醋,她眼红得快滴血,连忙拉住她问:“什么草,长啥样?咱们也去弄来试试啊!”

蠢货。

农妇假笑道:“这我哪里说得上?你得问兄妹俩去。”

林雪春太泼辣,寻常人惹不起。她的话五分真五分编,为的就是挑动宋菇去打探消息,真有钱赚,凭什么不带她一块?

算盘打得精,顶不住宋菇傻傻反问:“他们肯说么?”

“直问她当然不说,你得闹哇!”

“林雪春那脾气闹得出来?”

农妇恨铁不成钢:“你闹厉害点不就得了?有你爹妈帮你说话,怕她干什么?”

“林姐,你还是给我说说那草长什么样子,赚钱咱们对半分。”宋菇还在绕死在上头。

感情怕了林雪春,不敢当面怼闹了?

白费一番话!

农妇看着不远处的杂草,信口瞎掰几句,不耐烦地把她赶走。

第二天大清早,中药堂便迎来满手杂草的宋菇。

*

夏日炎炎,没有风扇,有人被写字这事弄得要疯掉。

猫焉巴巴赖在凉席上,睡热了翻个面,又热了再翻面。

陆珣无精打采的脸贴桌子,手上铅笔一晃一晃画着圈儿,百无聊赖,久久凝望着太阳底下的阿汀。

她在洗头发。

没有花洒的年代很麻烦,只能打一盆水放在井盖上,低头把头发泡进去。左手抹一下皂角,右手捧一点水洒下去。

因为八十年代头发长虱子的小姑娘多,阿汀头发长,便洗得格外仔细。嫩生生的小脸煞有介事地板住,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无旁骛。

陆珣也就把眼睛眯起,更明目张胆看她。

侵略性十足的注视,在粉白纤细的一截脖颈上停留半晌,想起它曾经在他的掌心里的柔软。犹如被捏住命脉的小动物,那时她朦胧看他,有种化进骨子里的温顺。

如今在明净的日光照耀下,她用两只小小的白手掌,费劲儿地揉|搓黑头发。白得透明,黑得彻底,整个小姑娘又软又静,好像荒野里溜出来的小精怪。

外头吹来一阵没名堂的小风,陆珣怀疑心脏也没名堂地软掉一小块。暖洋洋的。

正在这时,宋敬冬双手背在身后,踮脚走进,伸长脖子偷看陆珣压在脸下的方格本子。

这练字本是他小时候用过的,铅笔写过橡皮擦过,从他的手里传到阿汀手里,最后落到野小子的手里。

上头满面‘陆珣’两个字,耳朵没有耳朵的固定形状,太阳没有太阳的尊严。放眼望去歪七扭八,挑不出一个能长相端正的。

但右上角有个小小的‘阿汀’,笔画里藏了非比寻常的柔腻心思,因此貌美得不成样子,在一干‘陆珣’中脱颖而出。

宋敬冬歪头打量陆珣,循着目光找到一无所知的阿汀。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哦~’。

“眼神很不错嘛。”

迎着陆珣满脸的穷凶极恶,他笑眯眯继续道:“练字有偷看的一半用功就好了,北通大学为你开大门。”

手指点点‘阿汀’俩字,他撒腿就跑。

陆珣一下跳上桌子,又猛地俯冲出去追击他。

阿汀被椅子翻到的声音吓到,抬头,瞧见两个年岁相当、身形相当的男孩子打成一团,无奈叹气:“你们怎么又打架啊?”

哥哥最近的恶趣味完全转移到陆珣身上,动不动捉弄他笑话他,还故意掐掐她的脸皮招惹他。

于是早上打晚上打,睡前醒来继续打,起初妈妈还扛着扫帚两个一块儿教训。后来习以为常,不许大家管,随他们打得你死我活。

“哥哥。”阿汀伸出手:“你先把毛巾给我吧。”

不然等你俩打完,就没有干净毛巾擦头发了。

“我也想给你,但你得叫陆珣停下来啊。”

爱摸老虎屁股的宋敬冬跑得飞快,生怕落在陆珣手里,死路一条。

这小子不经笑话诶。

好像对他积怨很深诶。

“陆珣,你们停一下再玩好不好?”

陆珣停下来了。

啧啧。

再野还得乖乖听阿汀的,这就叫做死穴。

宋敬冬得意忘形地转悠毛巾,冷不丁被他抢走。

“你抢毛巾干什么?又不是我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