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家(3()

好多人。

比陆以景来访的那天更多。

阿汀开门看见这人山人海,下意识反手关门。

“关什么门?!”

“贱丫头敢背地里算计我,今天看你往哪里躲!”

宋菇近在门前,左手握住门扉,右手探进来扯住她的衣角,要把她硬生生拉出来。

面目狰狞如女鬼。

小丫头片子力气小,铆足劲儿依旧扯不开她这只怨气冲天的手。宋菇正要得意,面前冷不防冒出一人。

高而瘦削,指骨分明的五指像爪子,准准地捏住她的手臂,生生扯开。旋即轻松地一掀。

宋菇被推得踉跄后退,不小心踩空石阶,又一屁股摔下去滚个圈儿。

野生野长的小怪物居高临下瞟着她,那双狭长细眸里泛着诡谲的金黄色,表情很是轻蔑。

她就忽然浑身发冷,皮肉之下的骨头,好像被他看得咔咔作响,即将惊惧到碎掉。

别看。

千万别看这双妖异的眼睛。

宋菇偏过头去,稳住心神,朝着身后的村民们喊道:“乡亲们你们看!林雪春自家做了阴损事,我这还没开口,他们先动起手来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是小姑你先动手的。”

阿汀睁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拉住陆珣说:“上回你就突然打我们,他只是怕你又要再来一次。”

这话说的。

大伙儿听到过风声,宋菇趁小屋里头没有大人在,不分青红皂白,提着扫帚冲过来把两个孩子打了一顿。宝贝闺女被欺负了,林雪春自然心里不痛快,两个女人便在院子里滚打一场。

大屋小屋因此大闹一番,最后多亏宋老爷子出面、冬子恰好归家,这事才圆满解决的。

这会子听阿汀丫头的话,想来这事不假。

不由得议论起来:“要我说确实是宋菇先拉扯……”

“那你给说道说道,小丫头片子话不说一句,关门做什么?”

“上回出事,君儿丫头来喊林雪春,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说是大门绑得死死,宋菇母子把俩孩子关在里头打。这搁你家孩子能不被吓着?再见着宋菇能不怕?”

“一码归一码,欺负孩子就是宋菇不地道。”

不能任由她们说下去了。

要是让这群嘴碎婆子知道,婷婷当初撒谎诬陷阿汀的事,坏品行传扬出去,姑娘家还有什么脸在村子里呆下去?

宋菇连忙虚张声势:“小丫头年纪不大,心里头阴的阳的算计真不少,扯以前的事打什么幌子?你就说,昨天是不是你故意害我,差点害掉我半条命?”

“狠心胚子!”

诡计多端的小丫头,与蛮不讲理的野小子站在一块儿,令宋菇联想到自家女儿。

月初母女俩进城,头等大事便是上医院,你治脸蛋我补牙。大半个月下来,当妈的牙齿补得白亮,漂亮闺女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不在太阳底下仔细看,就没问题。”医生说:“白天出门擦一点粉遮遮就行,这种程度不至于影响生活,不要特别在意这个,饮食注意清淡,好好调节心情就好。”

不影响个屁!

再浅的疤痕也是疤,就是这个小畜生毁了婷婷漂亮的脸!贱丫头也逃不了罪责!

脑中划过女儿随口说过的话,宋菇狠一咬牙,背对着村民大声喊道:“阿汀,我看你是越来越邪门了!以前你是什么样,大伙儿一个村子的没人不晓得!光光在田里摔一跤,怎的整个人都变了?”

“别说什么长大了明白事理,我就问问你那五百分到底几分真假?你昨个儿在山里究竟挖些什么玩意儿,又是谁教你的东西?!”

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她冲他们俩凶恶地笑,“你俩亲近这样,别怪我疑心你是邪祟上身了!”

陆珣是小怪物,与陆珣亲近的该是别的怪物。好比那只怪里怪气的黑猫,又好比全然变样的阿汀。

村民们眼色变了,相互的窃窃私语。

林雪春便在这时冲了出来。

她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发丝勾缠住纽扣,两口子便在楼上磨蹭许久。宋敬冬早上起来去后院鸡窝里摸鸡蛋,是她让阿汀先开门透透气,不想宋菇这没脑子的,这回竟然有备而来。

多番脏水听在耳里,她早已怒不可遏。

干脆一剪刀剪断头发,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梯,揪住宋菇的衣领便把她扳倒在地上。

重重坐在她小腹上,扯住头发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林雪春!!”宋菇捂着头尖叫:“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说我能干什么?”

咽喉中发出丝丝的‘嗬’声,林雪春不顾众人的惊呼,又是一耳光,“老娘今天发善心,帮那什么如来佛祖还是观世音的,先把你这邪祟里头的邪祟收拾了再说!”

“没安好心的臭婆娘,让你别找事别找事,你非想搅事?行,咱们看看谁能往谁头上拉屎拉尿!”

两人打得厉害又难看,老村长咳嗽两声,终于忍不住敲起拐杖来。

村支书当即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啊,多少人看着你俩,还拧巴成这样丢人不?!”

“林雪春你撒不撒手?!”

“撒你奶奶的撒,你爹妈没教好你,这大哥半个爹大嫂半个妈,我林雪春可得好好教你怎么做人!”

“我跟你拼了!!”

没一个肯松手的。

村长眉头微皱,拐杖抬起,打一下儿子的小腿,又指一下宋于秋父子。

“把她俩分开。”

外力介入,费好大力气才把母老虎生生分开。两边皆是披头散发拳打脚踢,打红了眼睛,口中叽里呱啦捡着难听话便往外丢。

“顾着你妈。”

宋于秋把护崽发了狂的妻子托付给儿子,转头将两扇木门大大打开,又道:“阿汀,把家里椅子搬出来。”

他的声音沙沙,犹如卡着刀尖,字字鲜血淋漓的。

因为他实在很少开口的缘故,场面不由得凝滞住,空气几乎停住不动。

村民们面面相觑,看着阿汀丫头往外搬八角椅,隔壁王君丫头探头,稀里糊涂就把自家椅子搬出来凑数。

野小子老在阿汀丫头旁边跟前跟后,最后也捏住一角椅子,散漫地拖出来。

真别说。

几日不见这小子,身板又大又结实,除去那对摄人的瞳孔不提,眉眼干干净净,还是很俊的。

“君儿。”宋于秋招招手,与王君说:“请神婆去。”

“哦哦。”

王君脚底抹油,推开人群跑得没影。

这是要做什么?

俗话有言‘咬人的狗不常叫’,或许顾忌到这层,大伙儿心有忌惮,一时之间竟不敢支声。个个屏息静气的,只见村长慢慢坐到椅子上,又慢慢问了一句:“有人说你们家偷山里东西去卖,这事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