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要过糖的手(第3/4页)

他顿了顿,又开口:“我祖上往上数八代其实是……”

好了别说了真的可以了。

班长决定上游戏环节,帮助同学建立良好的友谊。

不巧,同学们饱受军训摧残,并不想动,只有一盘象棋下得无声无息,波澜不惊。

“我们说故事吧。”

班长双手一拍,带头说起故事,逐渐获得回应,便个个轮流下去。

四足蛟蛇十年报恩、槐树成精千里寻女……田间乡里代代相传的故事总是带有神秘色彩,不过生长在大城市的同学嫌它们粗编烂造,漏洞百出。

八五年国家提出‘支持留学、鼓励出过、来去自由’的新方针,‘出国潮’兴起。在座不少富家子女出国溜达过,反手给你说个‘美利坚’蓝眼女郎的故事。

好歹热络起来了,班长脑袋里头不知怎么长的弦,七弯八绕,忽然提起不着边际的旧教学楼。

“我到师姐那儿打听来的。”

“说是咱们中医学的旧楼,那时老师傅全是能手,其中有个贺师傅,鬼门十三针堪称绝学,常常不要钱给人治病。七年前的七月里治过一个疯婆子,招了脏东西。农历七月十四,他夜里回校拿物件,楼莫名就给塌了小半。后来这楼老修不好,老闹毛病,慢慢的就封了。”

鬼门十三针。

它被称之为民间流传下来的独特针法,治疗癫痫狂症尤为有效,不少人相信它能除去俯身的鬼魅妖物。

现代研究证明,它的确能对精神分裂、失眠症、抑郁症、躁狂症等精神疾病起治疗作用,对年轻人的心理障碍效果尤为突出。堪称中医针灸中博大精深的神奇存在,

不过说法又乱又杂,打着名号讲故事、赚钱的人更多,分不清真假。至少阿汀的外公不精通这个。

“师姐说了,新生不走旧楼,永远入不了行。同学们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瞧瞧去!”

浩浩荡荡、稀里糊涂就往旧楼去了。

大大圆圆的白月亮挂在半空,原先战战兢兢的女同学一瞧就乐了:“班长你说什么来着?塌了小半?塌哪了?你能给我指指不?”

传说中的旧楼压根没有坍塌的影儿,好端端立在那,平白无故被安了一头传说,有点委屈。

班长目瞪口呆。

“走吧走吧回吧!”

“就说要相信科学!”

大伙儿吵吵嚷嚷,小操场里走出绿色裙子的姑娘,没头没尾招呼一声:“真来了啊!”

“师姐!!”班长欲哭无泪,“说好的塌楼呢?”

师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我没想到你真信。不过别怪师姐骗你们,这就是咱们专业的‘传统’,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鬼门十三针也是假的?”同学问。

“这我不清楚,针灸学专业研究的玩意儿。”

“不进旧楼不入行呢?”

“这个倒是真的。”

惨遭糊弄的同学们纷纷面带怀疑,又把师姐逗乐:“你们这群胆小的,幸好不是解剖学。隔壁学校隔壁专业,师姐还带着参观尸体标本,得把你们吓得脚软?我拿学生证保证,新生进旧楼转两圈是真的,分量够不够?要不要我再回去拿身份证出来?”

同学们也就面面相觑的笑了。

不到八点的光景,头顶明月朗朗,操场有人在夜跑。不乏年轻情侣远远坐着,你不敢挨我我不敢挨你,谈哲学谈文学,话题非同寻常的深奥。

旧楼就在操场后头,搁一道可有可无的栅栏。师姐说这楼废弃的真正原因是,年代久远判为危楼,独立成栋不方便来去,就不再用了。

那怎么不推平?

因为这是建校的初任校长掏光家底捐的楼,纪念意义远大。

“来都来了,说这么多,到底有没有决心进行业啊?”

师姐冷不丁发难:“你们班双数的人,女同学两个组,男同学单独来。四层楼挑着进,谁别挡谁的道,挑个班级窗户口挥挥手,就算过了。”

阿汀仔细数了两边,发现王君不算在里头。

“我坐这等你。”

王君盘腿坐下,借着微弱的光继续奋笔疾书,忙着开创她的武侠新天地。

徐洁不在,初初开学并没有其他要好的同学,班长找阿汀凑双,阿汀答应了。

前头走过两轮的四层楼,她们排到第三轮第四层。

走进旧楼没别的感觉,就是安静。

尤其与其他楼层的同学们分散之后,楼里静得落针可闻,黑黝黝的。

阿汀手搭扶梯慢慢往上走,活泼的班长紧紧贴在后头,活泼不起来了。哭丧着脸问:“你怕不怕?”

“不怕。”

阿汀没少在夜幕下走动,当初寡妇阿香活着,隔壁动静很大。她就敢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溜出去一探究竟。后来更是常常到隔壁投喂陆珣,甚至偷偷上过山,看过萤火虫。

打小就不怕黑不怕鬼的坦荡姑娘,打至亲外公去世后,更肆无所畏惧了。

班长不一样。

每一步犹如踩在刀尖上,死命儿爬到楼梯顶。长得仿佛无边无际的走廊转角现在眼里,黑洞洞的,冷森森的。

想到旧楼背对操场迎着河,她们得绕过两个转角进到班级里挥手,路还很长。她不禁牙齿打颤:“我我我我我我可能有点怕了怎么办?”

“我拉着你吧。”

阿汀伸手牵她,她摇头,拨浪鼓式疯狂摇头,抱着楼梯不肯松手。因为楼梯口这块窗户正对着月亮,光照充足,再往前黯淡太多了。

“走不了了我不行了,我想我妈了呜呜呜呜呜呜。”

张口就哭上了,看起来没办法走下去的样子。

“那……我们下楼?”

“呜呜呜呜呜不行。”班长哭着,并且不假思索地拒绝,“就算我是乡下来的临时班长,我必须起带头作用呜呜呜呜呜。”

走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她满脸水光,巴不得把胳膊拆下来,命令它自己去窗户边摇一摇。

但那是不可能的。

外头的欢呼鼓掌声接连响起,只剩她们四楼没出去了。阿汀挠挠脸颊,心想麻烦呀。

两人傻傻坐了很久,楼底传来王君的疑问:“阿汀!你们好没?怎么还没好,没整出事吧!”

“还没。”

阿汀有主意了。

她扶着班长走到窗户边,班长就抱着窗户不撒手了,朝着楼下哇哇大哭。

“阿汀,怎么回事啊?”

“你跟她说说话吧。”阿汀说:“我绕到前面去,你数一百下,要是我还没到,你就找人上来。”

再耗下去要天亮了。

她不怕黑不怕鬼,独自绕着这栋楼走十圈不成问题。只是抢火车的事,到底长了记性。走在楼里不怕妖魔鬼怪,独独提防恶徒躲在其间,想要伺机下手。

不过现在有这‘一百个数’的基本安全保证,阿汀心里有数了。搭着窗边走长廊,时不时应王君两句,跟对口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