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吻

午饭是在小饭馆离解决的。

为了避人耳目,办公地点选在偏僻城郊。周边饭馆只手可数,味道过得去更是少之又少。因而整个办公室前后脚走进同一家小饭馆,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巧合。

阿汀与陆珣对面坐着,猫堂而皇之地上桌。

很气派使用着白色瓷盘子,金黄色的圆眼睛盯着几盘香气扑鼻的菜肴,下巴点点要这个,耳朵摇摇不要那个。毛绒绒的尾巴也拿来指点江山,拍着桌子表示还要还要。

饭馆老板娘有四个孩子,四张模样相同的脸在前头桌上一字排开,八只眼睛盯着架子很大的猫,煞有介事地争论着,这是猫大仙还尚未修炼出九条尾巴的狐大仙。

身后则是办公室的同志们。

阿汀前有陆珣神色自然地递筷剥虾,后被热辣辣的五双探究眼睛盯住,忍不住觉得自己快成了圆滚滚的大熊猫,一动不动都能供他们兴致勃勃看老半天。

难免产生心里负担,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填饱肚子,再慢吞吞散步回办公室。

外头雨淡了,初秋的午后阳光虚虚照着。

窗口打开大半,碎发被风吹起来,凉快得有点儿惬意。配上柔软的沙发,晦涩抽象的军事理论知识,阿汀犯困了。

眼皮子连着身子分分寸寸往下落,侧卧在沙发里沉沦。正在将睡不睡的边界线徘徊不定,陆珣讲电话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若有四五的脚步声。

阿汀困倦地睁开眼,发觉他把手肘处的衬衫翻下来了。

陆珣正垂着眼皮系扣子,神色有点儿冷淡。

用衬衫盖住一截手腕的时候,他把骨子里那种锋利的气势也藏起来了,犹如大型的食肉动物收敛起爪牙,伪装成沉稳可靠的模样,乍一看应当能骗住不少陌生人。

“要出去吗?”

他一副要出去捕猎的模样。

“有批货到港了,我去看看。”

货物到港的点儿最危险的,指不定箱子里装着多少滥竽充数的玩意儿,陆家的财狼也经常挑这个缓解下手。想法子扣留货物,或是往里头塞点脏东西。

招数不新,胜在管用。

以前在陆京佑的眼皮子底下,自相残杀的戏码要适量。这会儿陆京佑暂离北通,所有的意外有机会发生,兄弟几个的动静骤然大起来。

像查货对货的事,不能再假手于人。回回都要他到场,陆以景更是不请自来,免得他出了事,剩下他孤助无援。

陆珣披上了西装外套。

“我能去吗?”

阿汀顶着睡意坐了起来,趴在沙发上看他。头脑不太清醒了,梦呓似的咕哝了一句:“我也想去。”

“喵?”

猫也趴着,歪脑袋,一副‘你们都去的话,我勉强牺牲午睡陪你们走一趟好了‘的表情,又大方又高傲。

不过。

当然是不能去的。

那种场合无数人暗中看着,谁都想出手,但谁都不想最先出手做出头扛罪名的鸟。紧密牵制着,形成表面上微妙的平和。

走钢丝似的,一不小心就能崩盘。

个中种种解释起来太复杂,陆珣没准备让她们知道这么多。便不做解释,随手抽了本书,往沙发上一坐,只说:“你们接着睡。”

熟悉的不容反抗的语气。

他翻开了书,漫不经心看着字句。这是答应等她们睡着之后出门,又在她们睡醒之前回来的意思。

“哦。”

“喵。”

两只都乖乖应了一声。

阿汀打了个哈欠,枕着手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是真的睡着。

整个人蜷缩成不大的一团,胸脯一呼一吸微微的起伏。睫毛稠密盖着,不颤不晃很安稳。

陆珣合上书,过来居高临下凝望她

影子的分量不重,很淡,像一层轻薄的灰色的纱盖在身上。她依旧毫无戒备,兀自沉睡着。

都说了小心点。

结果还是在他面前安然大睡,像无知无畏的挑衅一样。不知是小瞧男人天生的卑劣,还是高看了他的自制力。

陆珣垂下指尖,在她小小的红痣上触碰。很想好心放她安心睡去,又莫名有种教训她弄醒她的冲动,在身体每个细胞里疯狂叫嚣。

他定定看着,触着。一小段深沉的静默之后,终究是俯下了身。

头一低,碰上她的唇。

纯粹的接触远远不足以填充无尽的坏念头。那是黑洞,既是她的也是他的。

柔软的下唇紧贴摩‖挲,舌尖撬开细白的牙齿,湿滑着探进去。犹如国王逡巡领地般的细致,它在牙龈口腔里不紧不慢地扫荡。

“唔。”

她有点儿察觉了。美梦被搅扰,两道纤细的眉毛小小小皱起来,依稀吐出一个名字:

陆珣。

陆珣眼角跳了跳,本该适可而止的,这下是真的收不住手了。

她要他的,不是么?

喜欢也好需要也罢,不管深陷危险的时候被人纠缠的时候希望谁能出现,紧要关头最有资格有本事把她拉出深渊的人,是他。

总是他,永远就该是他。

一股子失控的意气凝在唇齿上,阿汀被陆珣很用力地吻着。犹如狂风过镜般的凶狠气势,但凡存在的每个部分必须乖乖任由他攻占,否则他要发脾气。

她被弄得无法呼吸了,很不舒服地推他。梦里好像跌落到海里,变成一只莹白色的贝壳不住往下沉,往下沉。

有一股力量来势汹汹,非要撬开她的壳,伸手进来玩弄一下脆弱的贝肉。她抓紧了他的衣服布料,十只脚指头已经蜷缩起来了。

动弹一下腿,又被死死压住。

一只有力的大手掌扣在脑后,压得她反抗不得。所有挣扎抗拒对他无效,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事实,有点儿自暴自弃了赌气地一动不动,不理他。

漫长的深吻花了好久时间结束。

对于阿汀来说,别扭的梦也结束了。她高兴了,老实巴交沉到海底吐泡泡,想把一身的燥热全部散出去。

没醒。

因为想到要来陆珣的公司,昨晚失眠好久。欠缺的睡眠翻倍涌来,淹没了她,以至于被这样欺负了,还是安安静静像精致洋娃娃那样,睡相特别乖。

独独唇色浓了,像鲜艳欲滴的血。

她喜欢雨,陆珣更喜欢血。喜欢它饱满的色泽,铁锈的气味,以及背后象征着的混乱、阴暗、斗争包括生命。

指腹在唇边揉弄,陆珣的狭长细眸微微眯起。漆黑的头发落下来,为眉目间添了两份古怪的阴郁,这神态类似于动物捕捉到猎物,大卸八块吞吃入腹前的最后一眼。

是假惺惺的沟通,请你允许我享用。

猫醒过来,一下子明白这个眼神,尾巴骨头涌动着,凶凶喵了一声。

你清醒点!

猫压根不明白复杂的凡间,大人的世界里有另外一种吃法。它焦躁地舔着手,大眼睛瞪着,怎么喵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义愤填膺地指责说:你这没出息没良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