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阿宋夜摊(2)(第2/5页)

“钱不够就打借条。”陆珣充耳不闻,直接压着纸币递过去:“按一天三分利算,七十五块钱,每天两块二毛五。不多。”

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嫌多。

封一行脸色难看,那边光头又晃了晃手上的志宝,“不赔钱也行,你这儿子我们就带走了。放心,我管人管畜生都很在行。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保准还你个老老实实的乖儿子,再不给你惹麻烦。嘿嘿。”

他从这个嘿嘿中读出光头的真正意思:儿子绝对乖,究竟是活是疯是傻就没人能保证了。

该死,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封一行看着儿子充血的脸盘,脑袋里各种计量来来去去,最终握着笔,一笔一画写下欠条两个字。

大约想讨点便宜回来,他边写还边说,自家儿子错在太喜欢宋家的饭菜才会屡次犯错。很客气地问陆珣,既然赔了钱,能否外带一份啤酒鸭回去,给儿子解解馋。

“虽然可以。”

陆珣一根手指点在桌上,悠哉悠哉转着笔。吐出不容置疑的三个字:“五十倍。”

“你不要欺负人过了头。”章程程猛然爬了起来:“信不信我——”

“怎样?”

陆珣抬头望她,黑洞洞的眼仿佛没有底。

章程程顿时失了言语,嗓子干涩地挤不出半个字。被封一行拉了一把,踉踉跄跄往外走。

志宝被亲爸搂在怀里,抽噎着要啤酒鸭。封一行只说隔壁摊子的馄饨味道不错,带他吃。

“不想要馄饨,我现在就是想要啤酒鸭。”志宝嘴巴一扁,眼泪要掉不掉。

正要掉了,封一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住他的大腿,笑着说:“隔壁摊子馄饨不错,你吃肉馄饨,给你妈点个素的。爸来两碗白酒,吃完我们就回家。”

旁人听不出什么,六岁的志宝警铃大作。分分钟收起眼泪,搂着他爸说,“不要啤酒鸭了,我要馄饨,肉馄饨!”

“好,给你点个大份的。”

父子俩说说笑笑,章程程尾随其后。

一家三口在众人的嘘声中远走,林雪春仍不饶人地扬声:“老娘的摊子爱招待谁招待谁,被钱砸死都不给你们这家神神叨叨的破玩意儿做菜吃。”

转头又朝摊子里道:“疯狗咬人别当回事儿,你们接着吃。今晚平白无故乱了你们兴致,一会儿结账都给你们抹了零头!“

客人纷纷说大方,旁观有人问:“老板娘,你这啤酒鸭是真有这么好吃?”

“不好吃能闹这么多事么?”

林雪春口气不小:“光剩两只鸭,还能做六盘。想尝味的赶紧来,少婆婆妈妈,不好吃我脑袋给你摘下来。现在不吃,明个儿想吃都吃不着。”

“摊子不摆了?”

“明晚卖别的菜,换着来多新鲜。你们要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不睡觉都给你整出来。“”

林雪春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报这个报那个。不少人又走进摊子来坐下,一时间热闹非凡,看不出丝毫闹过事的痕迹。

只有章程程衣衫凌乱坐在馄饨摊子上,胳膊浮起两个丑陋的大水泡。

她一眨不眨看着那边,目光里栖息着诡谲的执着。

整副心神在林雪春与宋于秋之间打转儿,以至于忽略了身旁的发言。直到大腿被用力拧了一下,她身子一弹,不小心碰翻了两碗馄饨。

自个儿被滚烫的汤水淋了大腿不说,还被儿子捏着拳头打好几下。

“瞧你这心不在焉的。”

封一行用丝巾帮她擦腿,手指温柔得不可思议。章程程从中汲取到轻微的怜惜,甚至暧昧,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但下一秒就冷却了。

因为封一行拍着她的手背说:“我妈前天去市医院看老熟人,又看到你妈住医院病床了,这事你怎么没说?”

章程程支吾:“我、我忘了。”

“你看你家分了彻底,家里只有你大哥大嫂在,年纪也不小。爸妈商量着老人家住院,最好还是女儿在身边尽孝,不然发生什么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章程程张口欲言,封一行已扬起了俊秀的笑容,给她通知:“所以我们全家同意了,让你在娘家多住两个月。孩子家事都不用担心,爸妈会看着的。你只要照顾好你妈就行了,知道吗?”

你只要想办法拿到房子就行了,知道吗?

章程程感受到的其实是这句话:在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死透了之前,你得把那栋宅子的房契给我家拿过来。不然孩子家事你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了,你回不来了。知道吗?

灵魂仿佛分成了两半,人也是两半。

一半看着那个被林雪春呼来唤去毫无怨言的宋于秋,一个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年轻丈夫,章程程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啊。

从没有这么知道过。

闭了闭眼,她呢喃:“我不想去。”

“什么?”

“我说不想去。”声音微微高了。

封一行唇边的笑容凝滞一会儿,很快重新流动,“我知道你妈不好伺候。但程程你家祖上是朝廷里当大官的,那会儿全家都没了,只留下你妈这位老大小姐活到现在,谁说得清楚她手里有多少好东西?”

“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忍忍好么?“

章程程沉迷,光是沉默。

封一行在桌子底下捏她的皮肉,她全不知疼。一双眼睛干看着阿宋夜摊,冷不丁冒出个主意:“我们也摆摊吧!”

*

章程程挨了顿打,没什么特别原因。

无非男人酒精上头,她拒绝他的要求,惹他不高兴了。在回家路上碎碎念着摊子也惹他烦了。所以他一脚把她放倒,男人的手拽住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往桌上甩。

他掐她,掐得她五官变了形,给她一记耳光。

十根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咔咔作响,男人在暴行中变得高大、强壮,毫不费力地骑到她身上。就像人骑着动物那样的天经地义。

仿佛女人天生要屈服在男人的身下,被统治,被决定,有时候能被呵护,有的时候又要被教训。

“让你不去,我让你不去!”

他的胳膊影子抡一下,抱着孩子的婆婆便皱巴巴笑一下,“早说了这贱婆娘胳膊肘不向着咱们自家。当初还伙同章家骗嫁妆,该打!”

志宝抱着新买的‘金箍棒’呼呼大睡。

“摆摊哈?摆摊!”

他踹她的头、胸、小腹还有腿脚。像他做人时候的亲吻,如今的暴行来得无比细致,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化身狰狞野兽的他仰头灌了两口酒,喘着气继续踩她脑袋:“害老子花了上百块钱,还敢伸手要钱弄破烂摊子?以为老子脑子进水了供着你败家么?呸!”

婆婆又笑。

章程程蜷缩着身体,一直等到他解气了疲惫了,婆婆也乐呵呵回房休息,才用最后的力气说:“摊子能赚钱,不会败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