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扒个裤子(第2/2页)

一声比一声凄厉诡长,很吵。

兜里打火机犹在。陆珣摸出来,打开,再随手往后头丢出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打火机落在车前盖上,仿佛受到极大刺激,猛然拔高大半米,气势汹汹往两边蔓延。

“你这死杂种啊啊啊啊!!”

陆菲然发出破音的尖叫,“我要是活着……”

活着再说吧。

陆珣没劲儿施舍眼神,独自沿着道路往前走。

还得去吃汤圆呢。

他想。

*

徐克己晚了十分钟赶到。前头陆珣走成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这边现场大火熊熊燃烧。而陆菲然半个身体夹在车窗口,嚎啕尖叫吵闹不休。

徐克己:……我好难。

十多分钟前还夸陆老板弃恶从善金不换,结果转头给他丢下个杀人未遂的纵火烂摊子。嫌他头发太多不够掉?还是发了红包物尽其用?

万年收尾徐律师,边绝望边上场救人。

不幸中的大幸约是陆珣的车做过手脚,车门又凹得稀巴烂,多少有点防火的功效。

不过车边汽油泄漏过多,火势凶猛浓烟滚滚。个中艰难光看陆家高傲五小姐就知道了。

原本凭着求生本能嗷嗷乱喊,获救之后完全虚脱,整个人泥巴似的瘫软在地。一口好嗓音粗嘎难听,祝愿她不至于落下后遗症。

当然是不太衷心的那种祝愿。

打了个电话给易管家,对方匆匆赶来接手昏迷不醒的陆五小姐。

至于任性暴躁的陆小少爷……

老管家点头示意:“麻烦你了。”

徐律师被迫硬着头皮上。

前头是万籁俱寂的夜晚,荒无人烟的马路。

两束圆形车灯往前打,他瞪大两只近视且夜盲的眼睛左右寻找,终于在五分钟后成功捕捉到陆珣的一条身影。

看清情形后,只想俯首称臣。

毕竟像陆老板这般负伤在身活力不减,大半夜揪只小兔兔在马路边行走,还能延伸出一串深浅血脚印的人,估计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

不得不服。

几乎服得想上去暴揍一顿。

然而碍于双方武力值天差地别,徐律师没底气,默默加速追上去,再慢慢减速停下来。

“上车?”他仿佛热情拉客的大爷。

陆珣停下脚步,拉开车门坐上去。

身上凝结着大股大股的血,在寒夜里散发浓重呛鼻味。另有轻微的热气扑面而来。

“还好么?”

徐克己手指微抖,“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还行。”陆珣脸上看不出痛苦。

在部队里呆过的人最了解身体要害,他说还行应该真的还行。也许看着惨烈而已?

“北通医院要五十分钟的路,我记得附近有个小诊所。你说还行的话,去大医院还是……?”

大医院靠谱,小诊所近在眼前。

伤势不重选前者,伤势严重选后者。徐克己是这么想的,非常合情合理有智慧。

奈何陆珣张口来了个:“去朝柳巷。”

徐克己:??

“去朝柳巷干什么?那边有诊所?”

“没有。”

陆珣煞有介事地嘀咕:“有汤圆。”

“有什么?”

徐克己满脸不解,又烦闷:“有病看病没病做检查,请您别在惹是生非了陆老板。二十多岁做女婿的人冷静点行不?”

陆珣:“朝柳巷。”

嘿怎么说不听呢?

“差不多适可而止吧。”

徐克己大声:“好好的账本说烧就烧,没见过你这么身体力行宣言铺张浪费的。账本烧烧就得了,你嫌不够还烧到人身上去了?”

陆珣更大声:“左拐。”

大脑在反抗双手在顺从。

徐律师下意识转进左边路口,徐律师没了面子超大声:“放火杀人未遂知道什么罪名么陆老板?你发我工资,到底是让我抓别人漏洞,还是找机会把你给送进监狱的?我要真有心早送你进去呆好几回了明白不?”

陆老板不屑比音量,冷冷沉沉道:“我要有心,你早在港口海水里泡发了。”

徐律师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陆珣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调养生息、缓解疼痛,冷不丁掀动嘴皮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剩下那两本账本被你们动过手脚。”

你们。

确切来说是徐克己的贴心建议,老管家的再三肯定,最后老爷子口嫌体正直的采用。

“嘶。”

徐克己倒抽口凉气,再次遇上岔路口。

往左是医院,往右是小巷子。他双手把住方向盘,正准备义无反顾正直往左转——

陆珣:“往右。”

好的没问题。

徐律师老老实实往右转,拿余光去瞥。

只见陆珣偏头躺靠着,西装上下晕染出好几块暗色,想必是陈了的血。

月光稀薄,浅光浓影在面上徘徊迷离。他的睫毛根根分明,抱个红毛衣的兔子。破天荒的形象崩塌,像被抛弃之后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打补丁:超能发火惹事的霸王小孩。

“我没卖过你。”

徐律师正色:“说实话你很多行为超出我的底线,不过我没想过用我的底线束缚你。所以除了这次关系重大外,我没找过老爷子。”

废话。

陆珣掀开眼皮给他眼神:不然你早没了。

行,您说的有道理。

红灯停,徐克己又打量两眼:“要不你还是去趟诊所止个血?然后再回家里换件衣服?朝柳巷应该是宋小姐家,你这样……”

实话实说:“特像杀人在逃的罪犯,赶在被抓前跑去饱眼福,或者拉人家女孩远走高飞。我要是你丈人,保准关门轰你出去。”

陆珣又给他眼神自行体会。

徐律师理解:丈你妈的头,白日梦滚。

戾气真重。

他继续开车,陆珣的眼睛转到车旁镜上。

照了照。

眉毛边角破了,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没完没了。脸是灰头土脸的脸,身是一身狼籍的身,他不像罪犯,他像没有排场的黑耗子。

“水。”陆珣摊手。

徐律师摸出温水杯。

脱下衣服挑个干净块儿,泡水擦擦脸和脖子。陆珣再次伸手:“衣服。”

“后面有外套,不嫌弃你穿着。”

为防昼夜温差带来毛衫外套,徐律师谨慎看路同时伸手去够。丢进陆珣膝盖上,他还摊手:“裤子。”

徐律师:“这个没有。”

陆珣:“你有。”

徐律师:“真没有,谁出门还带条裤子?”

陆珣:“你身上有。”

徐律师:“我又不尿裤子为什么要多——”

嗯???????

“我身上有???”

徐律师缓缓低头看到自个儿的西装裤,再如机器人般僵直地慢慢扭头看向陆珣。难以置信:“你,要,借,我,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