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之处(第2/2页)

花寻酒依旧没有过来。

竹签嗫嚅道:“属下这去叫花小公子,她肯定是有事儿耽搁了。”

“不用。”鹿照初也不说话,只撑着额头,神色恹恹。

若是她想来,不用叫她也会贴过来,以前,她从来都是主动过来的,即便是两个人生了气,她也会半夜敲他窗户叫他一起赏月,她也会把好吃的好玩的一股脑送过来,只要她想,就没有什么可以绊住她。

她不来,只是因为她不想来。

其实,她完成任务,却在外面游历这么久才肯回来,他就应该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围着他转了。

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到了这个田地的?

虽然明知她可能不会来,他依旧抱着一丝期盼坐在树下,没有离开。大约人都是心存侥幸的吧,仙人也不外如是。

花寻酒意难平,趁着酒劲打算去找鹿照初要说法,晕乎乎的拎着粽子糖就往听松院走。

走到半路,碰到了殷鹏。

殷鹏正指挥着仆从推装满西瓜的小车,看样子是在给各处送冰镇西瓜解暑。他见花寻酒走过来,兴致盎然的窜上前八卦。

“小花花你手里拿的啥呀?”

花寻酒下意识的回答:“粽子糖。”

殷鹏看了眼不远处的听松院,瞬间了然:“你这是去鹿公子那儿吧。”

“嗯,我有事找他。”她随意应道。

“你找他能有什么事儿,肯定就是去讨好人家呗。别人还说你这次伤心之后肯定不再搭理鹿公子了,我就说不可能,就你这软性子,鹿公子无论做了啥你都会原谅他。”

花寻酒向前的顿住了脚,虽烈日当头,却蓦然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她这是在干嘛?

她又打算去讨好他吗?

此番她若再去,那不是还跟以前一样,两个人又回到之前的状态: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对方却丝毫回应没有,她的心意全都跟打水漂似的。

花寻酒看着粽子糖包苦笑一声。

什么讨说法?讨说法不过是自己在为去见他而找借口罢了,哪个去讨说法的还不忘带礼物?真是自欺欺人。

殷鹏丝毫不觉花寻酒有异,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几句。

“你快去鹿公子那儿吧,不妨碍你去献殷勤了。我这儿还得去送冰镇西瓜,这大中午的,午觉刚睡了一半就给我拎起来送瓜,偷个懒都不行。”

殷鹏带人推车走远,花寻酒却定在了原地。

烈日当头,灼得人皮肤刺痒。

她低垂着头,委屈巴巴的站在那里,四周空旷,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分外可怜。

“小花哥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呀?日头这么毒,怎么不找个阴凉避一避?”

花寻酒转头一看,原来是影儿,上次在跟三门对战中,花寻酒替她说过好话,影儿阵前加入九幽后,经常过来找花寻酒玩。

“是你呀。”

影儿扫了一眼花寻酒手里的包着粽子糖的纸包。

“小花哥哥这是要去哪儿呀?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去找鹿公子呀,我听他们说,你可喜欢鹿公子呢,你这刚刚从外面回来,肯定是给鹿公子带了礼物。”

“……”

连个小孩子都知道的吗?

花寻酒默了默,抬手把糖包塞进了影儿怀里。

“我哪儿都不去。这是粽子糖,很甜的,你拿回去吃吧。”

却说另外一边,殷鹏挨门挨院的送了冰镇西瓜,最后留下两个,自己亲自抱着送到鹿少主的听松院。

他心里痒痒的不行。

凡人对看热闹这种事儿都有一种迷之向往,毕竟总坛就这点风月趣闻,小花花这会儿指定在听松院,热闹不看白不看。

听松院的大门是虚掩的。

殷鹏用胳膊肘一推,就推开了。

“咣当”一声。

鹿照初听见开门声,手一抖,倾了手边香茗,半盏茶水泼在了身上瞬间湿了衣衫,他略显慌乱的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茶水,眸光定在门口。

片刻,大门敞开,露出了殷鹏的身影。

如果说鹿公子眼里点着一盏灯,那么在看到殷鹏的一刹那,那盏灯呼啦一下瞬间熄灭。

殷鹏两只手一手抱着一个大西瓜,无辜的站在门口,被鹿公子蹙然变冷的目光盯的一阵心虚,嘴巴都有些发颤。

“那啥,我是过来送瓜的。”

微风习习,鹿公子站在树下,雪色绸衣纷飞,清贵雅致的如同谪仙,凉薄之姿似是比往日更甚,让人迎面一股凉风,背后一冷。

殷鹏视线一瞟,看到桌子上摆了粽子糖,恍然大悟,看来小花花来过了。

“诶呀,小花花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都不多待一会儿。”

鹿照初冷声问:“你说什么?”

殷鹏解释说:“刚刚我看到小花花拎着一包粽子糖正往这儿来,本来以为她还在这里,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

鹿照初秀美紧蹙。

她要来送粽子糖?她根本没来过。

竹签赶忙问:“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她没来过呀。”

“两刻钟之前的事儿了。”殷鹏疑惑的“诶”了一声,转而又轻松说道:“诶呀,说不准路上碰上谁多说了几句耽搁了呢,估计一会儿就到。”

花寻酒刚回总坛,谁碰到她都会过来攀谈两句,耽搁一会儿是十分有可能的。

竹签也觉得这个可能十分大,不觉松了口气。花小公子还想着给少主送糖,看来花小公子还是心疼他家少主的。

“少主先换身衣服吧。”衣服都被茶水浸湿了。

“不用。”

鹿照初微微低眸,透过树叶的斑驳光影洒在雪白长衣间,映着清冷的眸子,美色自成,风华惊艳如天边的流云。

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似乎生怕因为换衣而让恰好赶来的人久等。

明明之前,他从不害怕让她等的。

以前花寻酒找他,若是遇见他午休,便也只能在外面等他睡醒才能进来,动辄半个时辰。

如今一会儿都不敢让她等,大约是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模糊意识到自己早在不经意间挥霍掉了对方对他的无限纵容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