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重重

鹿照初躺在床上, 面白如纸, 看到她进门, 身子没动, 睫毛却颤了颤。

少女小心翼翼的挪到他床前, 偷觑他神色, 发现他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说刚出口, 鹿照初微微蹙眉, 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差, 补救一般, 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花寻酒忙点头:“嗯嗯,我听赵大夫说了,你没事就好。”

鹿照初抿了抿唇:“你当真想跟我清清白白的?”

“清白不好吗?”

“以前觉得好, 现在,深恶痛绝。”

鹿照初轻轻叹息, 许下的期盼, 终于酿成了苦酒,难以下咽。

这事儿雪泥鸿爪一般, 像是有痕又似是无痕。不过, 凡事都有后遗症, 经过此事,花寻酒再不敢贴近鹿照初了。

总害怕自己会把他打碎,美人太脆弱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鹿照初却因为这件事清醒了不少。

在鹿公子原本的想法, 大约卖力讨好,利用容止优势,满足对方的一切愿望,便可使得对方回头,可真正实践起来,才发现,大错特错。

从来真心换真心,他也只能循序渐进。

鹿照初每天都去寻花寻酒,按时按点的行为堪比花寻酒之前的请安。

沈三石看不过去,堵住他,讥讽:“鹿公子,你这般纠缠小花花是怎么个意思?吊人家一年还不成,你还想吊人家一辈子?”

鹿照初蹙眉:“我纠缠与否,与你何干?”

沈三石悠哉悠哉的扇着扇子,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

“以前也许没关系,现在却不一样了哈,我发现吧,我还挺喜欢小花花的,不介意的话,当个情敌如何?”

情敌?沈三石这是知道花寻酒是个女子?

鹿照初不动声色:“沈堂主,慎言。”

沈三石噗嗤一声:“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雨声哗啦啦,打在房檐屋顶,淅沥沥。

这一声仿佛一记响雷。

鹿照初半天没吱声,雪色衣衫下的手攥紧:“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三石悠然道:“比不得鹿公子知道的久,若我早知道小花花是女子,也不会放任她被你挑挑拣拣。”

鹿照初想说,他们之间的事,并非挑拣那么简单。

然而,说什么都是借口,他只清清冷冷的提醒:“她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这般心思,她会很为难。”

沈三石脸色一变,不过瞬间,多云转晴。

“我可以慢慢来,不着急,改弦易辙总得需要些时日,我不怕等。”

这话刺耳的紧,鹿照初凤眼微眯,不自觉生出几分烦躁,音调越发清泠:“她不是你的姻缘,不要白费功夫。”

这话让沈三石迷惑了。

知道花寻酒是女子之后,沈三石猜测鹿照初拒绝她的原因,觉得最大可能就是花寻酒并非鹿照初命定姻缘,毕竟玄门中人天生信命。

听鹿照初的话,却又似乎是命定姻缘,这作何解释?

鹿公子并未有过多解释,不过,沈三石知道花寻酒是女子这件事,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花寻酒接连几日躲在屋子里炼药,大有躲避他的意思。

一晃,他们已经来到岛上十三日。

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暴躁,一群武林大侠,本来恣意快活的不行,却都被困在一座楼里,这谁受的住?因为情绪暴躁,倒是滋生出许多事端来。

夜间,花寻酒正在屋内炼药,忽然闻到一阵迷香,百毒不侵的体质,自然不惧怕这些。

她好奇到底什么人偷袭,所以,故意装作被迷晕的样子。

不一会儿,进来三个人,看人影是两男一女。

“前辈,人已经迷晕,还是您亲自动手给令徒报仇吧。”

“窝囊废,连自己儿子被废掉一双腿都能忍。”

“前辈哪里的话,我们夫妻两个人微言轻,还得留着小命照顾儿子,您老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他们的。”

原来这三个人,正是七步叟和黑白双侠夫妇。

这三人狼狈为奸,打算给花寻酒一些教训,然而,他们这边还未动手,就听房门应声而断。

鹿照初带人闯了进来。

这就难免要提一提鹿公子未卜先知之术,很早之前,鹿照初便让竹签安排人盯着这几个人,生怕他们惹事儿,今日终于是动了手。

“拿下。”

鹿公子一声令下,下属开始动手,他们手中拿着唐门最高端的武器,根本不用近身搏斗,就牢牢的牵制住了其人,没费多大力气便把三个狼狈为奸的东西拿下。

本来想大展身手的花寻酒愣愣的看着眼前情形,有些傻眼。

鹿照初走上前,伸手想要拉她起来,花寻酒却只是看了一眼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并没有去拉,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鹿照初薄唇轻抿:“我没那么脆弱。”

“啊,没说你脆弱,我就是,嗯,自己能站起来,不用你拉我的。”花寻酒掩饰问:“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鹿公子轻咳一声,似有疲倦:“原本要睡,听到你这边有动静。”

“啊,谢谢你哈,你快回去休息吧。”

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让半夜匆匆跑来救人的人心里略微失落,鹿照初一哽,面色在烛光的映照下越显苍白。

“你不用跟我道谢,也不用跟我客气。”

花寻酒摇摇头,认真的说:“不可以呀,做人要有礼貌。”

鹿照初微微蹙眉,他知道花寻酒在故意躲他,可他不知道怎么化解。

很多时候,高位上待久了,被捧的习惯,便会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一些骄矜,这跟本性无关,而是跟所处位置有关。

向来高高在上的人,放下身段讨好别人,难免折戟沉沙。

“你别躲我。”他干巴巴说。

花寻酒低头,心虚反驳:“没躲。”

鹿公子抿唇:“我也在一点一滴的学习,可能,过程会慢一些。”语调轻缓,柔和的仿佛春风轻叹。

花寻酒:“嗯?”

“之前的事情,我可能做的不好。”鹿照初示弱道:“不过,我在学着改进。”

花寻酒垂眸,因为这话,睫毛迅速颤动,心尖也跟着一颤。

这还是他第一次低头。

花寻酒喃喃说:“我也做的不是很好。”

第二天,七步叟和黑白双侠被诛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栋楼。

人们噤若寒蝉。

沈三石琢磨着,暴风雨怕是快要过去了,这两日的雨□□鸣俨然比之前弱了很多,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离开这个小破岛。

于是,想起来正事儿。

九幽教几个男人围坐在圆桌跟前。

墨鸢说:“富贵楼的地下构造有些不对劲,比正常足足高出一尺,这不合逻辑。”

“这个我去打听过,据说咱们来之前,富贵楼上下重新装修了一遍,地板全换成了新的,都是汉白玉的,真他喵的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