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中秋

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左右,用午膳的人早就撤了, 想吃晚膳的人还没出门。店里只余了傅谦这一桌点了几小碟下酒菜喝酒的客人。掌柜的早在一旁盹成了虾米状, 脑袋一点加一点,就盼着这几位小爷能早些走人。

傅谦正讲到激情之处,被静仪这么一吼, 瞬间就给忘了词。傅谦懵懂地愣了几秒钟后, 想起家中阿玛和额娘耳提面命, 公主虽然吩咐了见面不必行跪拜大礼, 但该有的礼节觉不能费,跪礼免了, 请安总是要的。

傅谦向前一步走要对公主行礼问好,谁知一脚踩空, 当场从凳子上摔下,爬起后又是一阵儿混沌, 最终依着桌子阖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不知是醉的还是晕了。

同傅谦一起喝酒的两个人, 一个是傅谦的同窗,姓瓜尔佳,另一个是富察三爷马武的幼子, 算是傅谦的堂弟。

这两人虽不大认识静仪, 但都对傅文都很熟悉, 故而很轻易地推断出了静仪的身份。忙拖着因饮酒过量而脚步踉跄的身子上前来行礼,掌柜的也是一样。

傅谦的两个小伙伴告退以后,掌柜的就关上了餐馆大门, 挂上了打烊的标致,热情招呼公主驸马入座,随后去了厨房招呼师傅做菜。

傅文对这个弟弟头疼不已,拉着静仪坐下来,对着傅谦带出门来的贴身小厮问道:“他这会子又是为了什么?阿玛今儿正好休沐罢,老八这是又被阿玛给骂了?”

大白天的出来买醉,心情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小厮叹气道:“还是为了家里的事,七爷又跟太太别扭上了。”

傅文经验主义道:“是为着不许他出来喝酒的事?还是为着他不肯谋个正经差事的事?”

如果有古代版的命题作文《我的梦想》,傅玉幼时会想成为一名诗人,长大后会想脱离母亲掌控,找准定位后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傅文年少时候只想离开家里,从军几年内最希望能把准噶尔杀个片甲不留,而今娶了媳妇后,希望能跟静仪好好过日子的同时将准噶尔杀个片甲不留……

傅谦的爱好比较特殊,目标也比较专一,他的梦想从小到大都没有没更改过,只有三个字——当纨绔。

当家太忙,做官太累,当纨绔多自在!

如果他是一名纨绔,一但经过了家族认证,他爹再也不能逼他上进,让他读书,叫他谋差事。

况且京中这么多旗人,哪个家里头不出个纨绔?人家能当纨绔,他富察八爷为什么不能当个纨绔?

小厮摇头道:“倒不是为了这个。八爷这会子可不是为了他自个儿,是为着家中二姑奶奶的事情。”

家中几个姊妹当中,慧仪对于傅谦来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傅谦很尊重这个大姐姐,但不大敢同她相处,每每和慧仪待在一处总会觉得矮了一头。慧心被纳喇氏宠得心比天高,闹腾得厉害,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兄弟几个都不大喜欢这个妹妹。

相比之下,慧芬性子在傅谦眼里才是最讨喜的。慧芬的姨娘是绣娘出身,慧芬的绣活儿青出于蓝,很得傅谦稀罕。傅谦今儿托慧芬绣一个香囊,明儿托慧芬做一个扇套,小姑娘都一一认真做了,傅谦也会带一些女孩子喜欢小玩意儿给慧芬送来……慧芬在这个家中,除了姨娘,最亲近的人就是傅谦。而傅谦,也十分喜欢这个姐姐。

纳喇氏给慧芬敲定的婚事是西林觉罗昌锡,这本来就叫一直看不大上昌锡的傅谦十分不满了。回门那日,傅谦就觉得两人神情有些不大对头,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昌锡家中侍妾一个比一个排头大,狐朋狗友又多,在生活作风方面简直到了张狂的地步,有一次为着慧芬劝了他两句,一把将慧芬推倒在旁边八仙桌上,将慧芬的额头都磕下了一层皮来。

西林觉罗大人是个很不错的人,可西林觉罗太太很是彪悍,又只生养了昌锡一个儿子,平日里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总觉得庶出的慧芬配不上她的嫡出长子。

李荣保找过西林觉罗大人几次,西林觉罗大人本就看不上昌锡,狠狠骂过儿子几次,还动了家法。西林觉罗太太便哭天抢地,又是撒泼又是寻死,还使出浑身解数对付慧芬。不过成亲了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家里亲戚都知道新林觉罗太太被刚过门的新媳妇挤兑得没出站了,慧芬在昌锡家里有些待不住了。

傅谦第一次去找纳喇氏把慧芬接回家来,纳喇氏看在儿子的面上,肯了。可那昌锡有了一次,就有了两次三次,傅谦再去找纳喇氏接回姐姐,纳喇氏嫌烦,把他给轰了出来,免不了也训了几句类似于“不懂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话。

傅谦就喝成了这幅样子。

静仪也没想到,她不过出门避暑了一趟,慧芬就嫁人了,嫁得还是这等混账人家。

西林觉罗大人听着还像个正经人,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内宅到底是西林觉罗太太当家,慧芬是庶女,自幼怯弱,既没有娘家撑腰,也没有自己的手段,对方明里暗里的招数都接不住。新婚后同婆母不和,只有站着挨打的份儿。

傅谦这人说话一向不靠谱儿,小厮也难免随主子,容易夸大其词。等改日得空去了富察府问问情况,再跟慧仪商议对策也不迟。

等到静仪和傅文用完膳好一会儿后,傅谦才悠悠转醒。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傅谦头有些晕,半个身子倚着桌子,大着舌头请安。

见公主冲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傅谦才悄悄松了口气,而后转头悄悄对傅文道:“四哥,方才是公主殿下把我踹飞的么?”

公主殿下好凶,四哥好可怜,在家时候应该没少挨欺负罢。傅谦还听慧仪说过,万岁是把公主当阿哥养的,从来不读女四书,也不做绣活,骑射弓马却样样精通……真是太彪悍了。

傅文摇头,坚定道:“是你自己磕的。”

傅谦:我不听我不信你们都在骗我。

静仪:……,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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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八月初的天气,初秋时节,皇后在景仁宫里却只觉手脚冰凉。

就在静仪成亲时候,四爷为着皇后面子,收回了熹妃协理六宫的权限。皇后还没风光多久,入了四月,四爷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塞上,而偏偏这时候,福惠没了,她这个后宫唯一的主人,就彻底成了有理说不清。

皇后并没有对福惠做手脚,却也没有对福惠多么上心。但因为四爷之前刹了“福惠会做太子”的流言之风,打了福惠的人,还没有将他带去北巡。皇后这种不上心,几乎是一个信号,福惠阿哥不成了。

皇后不敢说福惠的过逝和她直接关系,但间接关系也是有的。而四爷,似乎也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对她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