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日前。

宋玉笙收到宋清歌的飞鸽传书,上面如是说:北境之战,采取不战而胜策略。四日之内,必会大获全胜。

宋玉笙大概能猜得出这“不战而胜”是何等意思。只是不曾想,秦漠竟会先行回了京都。

夜里,宋玉笙洗漱完毕,还未入睡,在钻研着新画的图纸。门外一阵骚动,知夏敲门入屋,“小姐,府里似入了外人。小姐切记待着莫动,我前去查探。知寒就在门口候着,小姐有事唤一声即可。”

“好,小心些。”宋玉笙蹙眉,闪过一丝不悦。

半夜三更,以此等方式来访的,究竟是敌是友。

待知夏离去半刻钟,只听闻窗边松动,不动声色的开了一条缝隙,一位身着斗篷的男子攀越而入。

宋玉笙在知夏通知时,房间已燃起了凝香。这凝香是她前不久所研制,若无服下解药,在这房间待上一刻钟,便回手脚无力,昏迷不醒。

宋玉笙提高警惕,冷声道,“谁?”

秦漠摘下头顶的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长眼微挑,“县主好,深夜到访,因有要事商议。”

“扰了县主清静,多有得罪。”

宋玉笙看见是秦漠,心里提着的紧张也放下了,套上斗篷,把自己裹的严实。又把方才燃气的凝香熄灭,又给秦漠倒了一杯茶水,“殿下下次来时,可以先派人通禀一声,无须如此。”

想来也是好笑。她一共见了他三次面,第一次她落水昏迷不醒,第二次她偷闯王府,第三次他又夜探闺阁。

除去第一次的昏迷,他们都是在夜半无人时相见。

秦漠接过茶水,手指在茶杯上轻抚,没有要喝的意思,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事出突然。”

轻描淡写,也算是解释了缘由。

宋玉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一口,有些戏谑的看向秦漠,“殿下放心,这次的无毒。”

秦漠还是未动,少女狡黠的目光闪现,青丝慵懒披散在肩上,小脸白皙如玉,明眸皓齿,别样的柔美动人。

宋玉笙算着时间,再次慢悠悠的开口提醒,“殿下还是喝了吧,不然真是要中毒了。”

秦漠这才发现屋子里不对经的香味,眼前逐渐迷茫,仰头饮下茶水,把茶杯放置在桌上,不咸不淡的开口,“进你府上,倒比进我府上难多了。”

暗卫把手,侍女武功高强,房内还处处都是陷阱。

宋玉笙轻笑,也不怕他生气,“殿下英明,那殿下且记得,下次入正门,便会好走的多。”

秦漠拿她没法子,唇角轻弯,又饮用了一杯茶水,迷茫散去,开始起聊正事,“北境之事,四日后必会完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告知你,四日后的贵妃设宴,你寻个由头,应邀出席”

宋玉笙大概能明白秦漠的意思,贵妃设宴,皇帝出席,圣旨一下,他们这婚约就是榜上钉钉了。

秦漠见她不说话,指尖轻点着桌面,静谧的室内唯一的声响,“怎么?”

宋玉笙摇摇头,柔声道,“无事,宴席我会去。”

秦漠低头,直直的撞进她的视线里,似一下能看穿她的想法,沉沉出声,“你若反悔,还来得及。”

宋玉笙静静回看着他,眼前浮现他冷清的面庞,隐约带着不悦。

生气了?

她不急不缓的尝了下暖茶,“殿下放心,古语有云,一诺千金。我应你的事,自是不会变。”

秦漠反应过来,察觉自己情绪不对,眉头紧蹙。

他们不过是互惠互的交易者,他是皇室子嗣,从小心里就清楚人心多便,又为何会轻易为了她的决定动怒?

宋玉笙为扫去他心中疑虑,接着解释,“方才是在想,寻个什么由头去,好不打草惊蛇。”

她久病以不是京城中的秘密,贸然前往,恐引来秦诺的猜忌。

“知道了,你且记着即可。”秦漠不想在继续刚刚的话题,看了眼窗外的夜色,身边是女儿家闺房的幽香,他咳了两声,“夜深人静,事情已毕,我先走了。”

宋玉笙不便留客,端重的向秦漠行了礼。

待秦漠的身影翻身而出,她才发现,他原先坐着的地方,好像留下了什么。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方才还揣测在边境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的三殿下,此时此刻竟候在了门外!

秦景帝方才和缓的脸色,一下又凝了起来,沉声道,“准。”

在众人屏息时分,只见入口处,枣红色大门敞开,一阵晃眼的银光闪过。

秦漠身穿戎装,迈开步伐,踏着地面精美的华毯,留下一寸又一寸的泥土印。他步伐站定,冷峻的面庞没有丝毫的喜色,周身尽是刚由战场归来的血腥戾气,银白的戎装还能见到几分鲜红的印记,于白色的雪点融合,远远看着,让人心生惧意。剑眉英气,眸深入墨,一眼望不尽其中的深意,他像是远古归来的煞神,杀伐果断,无半分人情味,只是立在那,都不敢直视于他。

秦漠面无表情,单膝跪下,朝着秦景帝行礼,冷声开口,“父皇见谅,儿臣有要事禀报。”

分明他是处于下首,可众人的目光又全然被他吸引住。秦漠生的俊美,不同于秦越的温文尔雅,不同于秦诺的风流之气,他更像是这冰天寒地里的大雪,虽独树一帜,也冰冷刺骨,叫人靠近不得。

秦景帝蹙眉,半天未说话。

秦漠也就如此跪拜着,动作维系如初,无挪动一丝一毫。

周围气氛剑拔弩张,无人敢出一声,只闻古筝的琴音,缓缓如高山流水。

秦景帝缓缓饮下了一杯茶水,这才重新开口,“免礼,说。”

秦漠站起身,银白色的戎装因他的动作发出声响,在此之下,他一字一句道,“北境之战,大捷。”

此话一出,宴会席中讨论纷纭。

这北境之战,当真大捷了?

可圣上当前,谁人又敢胡言乱语。

秦景帝未回,等着秦漠接着开口。

“自我到北境起,观察蒙人半月有余。蒙人好战,加以地形优势,自以为无往不利,喜追穷寇。我便采取不应战之政策,让蒙人取了几次甜头……”

秦诺最怕的就是这秦漠,嫡系出身,如今若是取得了北境之战,那该如何?方才被秦景帝辱骂的话语还会回响在耳边,当即拍下了桌案,冷哼道,“你以为如此便可?三弟,你所谓的甜头,难不成不是用我大秦的兵马战事换来的?避重就轻!”

秦漠目光冷峻,扫过秦诺一眼,暗含了警告和不屑。秦诺只觉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太子说的是,但请太子,静默片刻。”秦漠拱手,接着刚刚的话缓缓道,“我说的败仗,并不是损失兵马,而是出战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