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王府。

秦漠坐是在宋玉笙的床榻边,亲自照顾她, 手里还在拧着湿的棉布, 覆在她的额头上。

屏风后面, 站着的都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夫,几人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说。”秦漠握紧了她的手, 声音无半点的柔意, 透过屏风, 传了过来。

“三殿下, 恕罪!”一群大夫整齐的跪下来, “草民从医十几载,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和脉象, 实在是不知晓该如何医治啊!”

秦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要比外面暗乎乎的天色, 还要摄人。

知寒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不知道是用什么熬制的, 味道极为难闻,从空气中就开始弥漫了一股苦味。

“这是……”其中一个大夫皱眉, 神情之间有几分不敢确定。

“殿下, 这是小姐的药。”知寒把药放在了一旁, “这寻常大夫,是不知该如何解救小姐病症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这是宋玉笙常用的药,但加重了药量。宋玉笙曾嘱咐过知寒, 要是有一日她因着毒发作了,就用这药,具体药效后果,宋玉笙未细说。

因着,知寒也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如何。

“试一试?”秦漠冷笑了一声,语调森冷,“你有几条命来试阿笙的命?”

他要个准数,不会让宋玉笙冒这个险。

知寒默了一会,“敢问殿下还有其他的法子?”

秦漠还未说话,屏风外的大夫穿来了声音,“敢问姑娘,这可是用着十尾熬成的药?”

十尾,是剧毒的草药,常人误食,能治愈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但好在,这十尾异常难寻,一般是不会碰见,被误食的机率小。

“十尾?”秦漠问道。

知寒不解释,她跟着宋玉笙这么久,分辨药材的本事还是有的。

“殿下,我跟着小姐十几载。”

言下之意,你也才认识一年。

秦漠眼里的审视越来越重,他周身起的冷戾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其中是有原有的。”知夏在一旁扯了扯知寒的衣袖,知寒也是护主心切,急起来说话便是如此。

知夏打圆场,“这是私事,还望殿下屏退左右。”

知寒的性子要比知夏更沉稳,也要比知夏更轴。本就对着秦漠无什么好的观感,这一下更是没有什么想说的。

事情由着知夏来,更好些。

知寒也未多留,等到秦漠的首肯,就带着外面那帮大夫下去了。

秦漠等大夫都走了,才开口,那股子药味在屋里,苦涩的紧,他蹙着眉,“你说说。”

知夏身子还未养好,腰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最痛的还是心里的自责,她透过秦漠身前的窗纱去看宋玉笙,少女孱弱,一眼便不敢在看了。

知夏道,“小姐小时候中过毒,身子里的毒素一直无法清除,只能用着新毒来压制。那日小姐去百草园,忘了饮药,时日又拖的久了些,难保是体内的毒发作了。”

“十尾是剧毒的草药,小姐以前也曾饮过,只是我们不知这药草,还是否能对小姐有用。殿下,小姐当初的病症,是肖神医救回来的。哪怕是肖神医,当初都是束手无策的,殿下就莫要指望这些大夫了。”

知夏一句一句的,把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能救宋玉笙的,只有肖神医。然而肖神医在江湖上行踪不定,宋玉笙也没有那个时间机会在等。现下唯一的办法,只有试一试。

“殿下放心,我与知寒是看着小姐长大的,我们就如同是小姐的家人,小姐若这次未挺过去,我自会以命相赔。”

知夏说的是真心话,宋玉笙去了,她不会有一丝的犹豫,以命相赔。

秦漠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有没有把知夏的话听进去了,那因沉默着而流逝的时间,都是在一点点的折磨着自己。

他偏头去看宋玉笙,她的的唇色已逐渐犯了紫,面上出现了怪异的红润。面容还是如此绝美,只是躺在那里,无一丝的生气。

秦漠声音带着颤,“拿来。”

知夏领会过来,把药碗放在了秦漠的手上,守在一旁,看着宋玉笙一点一点的饮尽去。

秦漠的手还有些微弱的颤抖,白色的汤匙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到她的唇边,那顺着流进去的汤药,更像是在他的喉咙滑过,那苦涩无比的味道,一直流淌到了心尖。

一碗药喂完,秦漠的双眼里的红都要压抑不住。

“拿下去吧。”秦漠把药碗递给知夏。

知夏领命说是。

她能看得出来,秦漠是对她们家小姐,是真心实意的。

宋玉笙苦了小半辈子,上天应是公平的,不能让她一直苦着。

门轻轻的合上,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秦漠一动也不敢再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只盼着她能醒来,能回到那个灵气动人的模样,哪怕是那时候的她不喜他,不爱他。

只要她能活着,什么都是好的。

——

晚间。

宋玉笙睫毛轻抖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就似一柄小刷子,她浑身都觉得酸疼,庆幸的是,身上那股冻人的寒意,总算是散去了。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好像梦见了秦漠,他来救她了。

他好像很久都未好好休息过了,脸上的胡茬都冒出头来了,双眼赤红的可怕,似是地狱里更爬出来的阎王,是要来收取什么人的性命的。

可能是来收她的性命吧。

宋玉笙唇间的苦味,在唇舌之间肆意翻腾,她微微挣扎,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眸。

好像是在,王府?

宋玉笙睁大了眼眸,屋子里没有点灯,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都是熟悉的摆设,还有温暖的炉子,这一室无半点的寒意。她想移动身子,仔细起来看看,不小心扯动了腿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一声,正好唤醒了在一旁的秦漠。

他的眼底还是猩红的,那冰冷的目光里,看不出是隐藏了些什么,是全然的冷戾,让人莫名的害怕。

两人视线对上。

秦漠顿了片刻,脸上怔住的神情终是有了变化,他谨慎的唤了一句,“阿笙?”

那声小心无比的呼唤,就如同孩童时,那充满期待和害怕的矛盾心理,想得到想要的,可又害怕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宋玉笙也是迟疑了片刻才回,抬手揉了揉眸子,“嗯?”

“阿笙?”

“嗯?”

“阿笙?”

“……”

来回了三次,宋玉笙被问的烦了,身上还都是那苦得受不住的味道,烦躁的想自己起身。

秦漠动作更快些,扶着她起来,语调里是难以掩盖的兴奋,“可还有哪里不适?身子还好?需要唤大夫来?”

宋玉笙眨着眼,是她在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