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子只是看了谢元初一眼,“不必。”

谢元初忙摆手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做的东西合元宝的口,让她去东宫陪陪元宝也好。”

太子板着脸,从池子里站了起来,自己拿了袍子搭上,“时辰不早了,元宝要就寝了。”

“嗯。”谢元初当然知道元宝的事是头等大事,并未阻拦太子,想到太子刚才的反应,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他认识太子多年,互相引为知己,一向自认自己是世上除了福全以外最能猜测太子心意的人,但这一回他真的吃不准。

太子匆忙离开,谢元初依旧坐在温泉池里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福全被太子砸了脑袋,想再找福全商量是不可能的了。

谢元初琢磨了许久也没有结果,索性命人把溶溶喊过来。

管家过去传话的时候,溶溶和蓁蓁都准备睡下了,听说是谢元初喊她去温泉池,顿时心中忐忑。

蓁蓁瞧她惶恐不安的模样,小声道:“是不是太子殿下又要找你去捏肩?”

溶溶想着谢元初都已经答应了,却出尔反尔,莫非真是太子直接点了她的名?主子毕竟是主子,哪怕他说话不算数,做奴婢的也只有认的份,溶溶稍作收拾,便往温泉池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看见太子的亲侍守在门口,她走进去,果然只有谢元初一个人泡在汤池中。

“世子。”溶溶恭敬喊了一声。

谢元初从沉思中转过头来,看着溶溶,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溶溶进府的时候,他就一眼挑中了溶溶,溶溶长得很美,这种美并不是那种胭脂水粉堆出来的美,而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清灵脱俗之美。可是等他把溶溶要到身边,才发现这丫鬟空长了一张仙女的脸,浑身上下都是市侩的计较和心眼,素日相处下来,他反倒更喜欢个性率真的蓁蓁。

“今日让你在厨房忙进忙出的,委屈你了。”谢元初道。

溶溶听着谢元初的夸赞,总觉得来者不善,只好道:“世子宽厚,已经容我休息许久了,书房做事也好,厨房做事也好,都是当差,对我来说没差。”

谢元初点了点头,目光悠悠看着溶溶,溶溶虽不知他把自己喊过来是要说什么,但从他的目光中总觉得是有大事。

“皇孙殿下很喜欢你做的菜,打小我就知道他挑嘴,宫里那么多御厨做的菜他不喜欢,偏偏就喜欢吃你做的……”

溶溶听着谢元初絮絮叨叨的话,只闷闷垂头。

“……等这次回京,你就去东宫当差吧。”

“不!”溶溶断然道。

谢元初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但看她美丽的眼睛里似乎满是惊恐。

他还没开口,溶溶便“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世子,求你不要送我去东宫。”

谢元初听着她的啜泣声,心中十分纠结。他当然是喜欢溶溶,想把溶溶留在自己身边的,可他想把太子送进东宫,并非只是为了讨好奉承。

太子是他的好友,他眼看着太子封闭内心多年,如今太子能对溶溶另眼相看,他想把溶溶送去,是出自于自己的关心。福全同样的心思,因此太子并未因他们俩密谋的事真动肝火。

“溶溶,为什么你这么不想去东宫?”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溶溶并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想在侯府安稳度日。”溶溶一咬牙,索性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我卖身到侯府,签的是活契,我一直在私底下存钱想着有一日攒够银子就要赎身出府。”

见谢元初眼中疑惑,溶溶急道:“我并非临时起意搪塞世子,我早有赎身之意,蓁蓁一直都知道的。”

“你当真想赎身?”谢元初加重了语气。

“是真的,若是世子开恩,容我少些银子自赎,我今日便可离去。”溶溶朝谢元初磕了一个头,“溶溶命好,在侯府过的都是好日子,心存妄念想指着世子过日子,可那日被世子夫人罚跪之后,我是真心不想再做奴婢了,我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谢元初看到伏地而跪的溶溶,一时百感交集。

他惊讶于溶溶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溶溶倒令他格外怜惜,只是他已经在太子跟前提过此事,话一出口便覆水难收。

“溶溶,你先起来。事涉太子,并非由我做主,我只能答应,我不会强逼你。”

溶溶不知道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眼前谢元初像是松了口,溶溶知道谢元初讲的是实话,再在他跟前多说些什么也只能如此了。

她实不想再进东宫,眉眼间的绝望和悲戚并非伪装,谢元初看在眼中,着实有些不忍,吩咐她回屋歇着,今晚仍然不必值夜。

溶溶几乎是吊着半条命回了屋子,无暇同蓁蓁说话,躺下便睡了。

第二日一早,她未去谢元初跟前伺候,蓁蓁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见她那般模样也没问她,只自己去谢元初那里侍奉。

“世子,溶溶今日有些身子不适……”蓁蓁想替溶溶遮掩一二,上前向谢元初回禀道。

谢元初不置可否,默默用着早膳,没多一会儿,管家从外面走进来:“世子,皇孙殿下说想吃昨日溶溶姑娘做的小菜。”

蓁蓁闻言,忙看向谢元初,见谢元初剑眉紧蹙,显然是极为为难。她虽不解其意,可也开口道:“世子,不如我去问溶溶要了做菜的法子,做好了送到皇孙殿下那里去。”

谢元初踯躅片刻,重视下了决心,“罢了,只去说溶溶病了便是。”

顿了顿,谢元初看向蓁蓁,“你去回禀。”

“是。”

谢元初继续吃着早膳,没多时,蓁蓁没有回来,却是福全急匆匆的闯进来,“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福全的脑门上贴着膏药,看起来格外滑稽,听了谢元初的话顿时毛了:“世子你玩我呢!你……你不会对那丫头也……世子,殿下他这么多年了难得有一个入眼的人,你就不能大方一点?”

“不是我的大方不大方的问题,溶溶并非侯府家生子,卖的是活契,她昨晚同我说,她是打算要赎身的。我总不能强送她入东宫。”

福全眯了眯眼睛,“世子可跟溶溶姑娘说了是进东宫?”

“自然。”

福全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既然世子这边没有异议,能不能容我亲自去问一问溶溶姑娘?”

“公公自便。”谢元初笑了,心中十分不看好福全,溶溶的抵触情绪实在太过激烈,让谢元初甚至觉得,如果他坚决要送溶溶进东宫,溶溶是宁死也不会去。

福全却不以为然,径自便去找溶溶了,走到溶溶那院时,命春杏去敲门。

片刻后,溶溶走到屋外,福全见她容颜有些憔悴,心中信了谢元初七八分。